第70章 :暴雨
荼欢2021-09-07 17:035,299

  天无绝人之路,

  八月初,乌云遍布,天气沉沉。

  老洼村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雨,老天爷再不赏脸,这些人怕是穷途末路了。

  淅淅沥沥的雨声连绵不绝,情绪激昂的村民纷纷出来欢呼,就连一直不喜于色的秦毅都舒展了眉头,

  雨来了,人就有救了。

  这段日子,村里相继都有两位老人被饿死了。

  好在大家终于扛到了这一刻,那种释放出来的宣泄是铺天盖地的欣喜若狂。

  这些人里,只有徐向暖目色凝重,她甚至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压在心头那股巨石终于滑落,暴雨如约而至。

  这才只是第一天,

  才刚刚开始,后面的事情都是不可预料的。

  “下雨了难道不是好事,你面色怎么这么难看,”

  秦毅不解,

  徐向暖想说什么,动了动嘴皮子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不扫他的兴了,万一后面有变故呢,没准是自己多想了。

  “我就是下雨天闷得慌,挺挺就过去了。”

  小妇人不想说,秦毅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情绪是会传染的,他忽然也没有那么开心了。

  阴雨连绵,一连下了好多天,并且越下越大,逐渐有些收不住的意思。

  院里的鸡笼都被从东边冲到了西边,两扇木门掉了一面,那半边凑合能用的门板最终还是不忍负重,光荣下岗。

  忽然有天半夜,院门被人叩响。

  外面有人大声的喊,

  “村子里砸死人了,毅娃子赶紧出来帮帮忙。”

  男人着急忙慌顾不得穿上衣服就要往外冲,被徐向暖一把拉住了。

  小妇人满眼担忧,

  “穿好衣服再去,”

  秦毅被自家媳妇儿眼神看得难受,三两下就穿好了外套。

  天黑路滑,摸不清路,雨水打在脸上生硬的疼,徐向暖好几次自私的想出声让他别去了,又生生忍住了。

  这里是他土生土长的家,大树都有个根儿呢,更何况有感情的人。

  大概是气氛实在是太沉重,秦毅出声安慰,

  “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回来的。”

  漂亮话谁都会说,但又无可奈何,只能嘱咐再嘱咐,

  “一定要千万小心,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当寡妇,”

  男人被气笑了,揉了把媳妇儿的脑袋,直接大步迈出了门,

  黑夜沉重,载着人的叹息,等待的时间总是焦灼难耐。

  从秦毅出去,徐向暖就睁着眼睛在等,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声声砸在徐向暖的心坎上,

  闷闷的,反正就是怎么都不舒服。

  这一夜的老洼村注定不平静,徐向暖没出去不知道,外面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有的人家屋子都被山上冲击下来急湍的水流一涌而走,破败的屋子倾倒在泥泞不堪的浑水中,房顶上残破的瓦砾顺势飘走,年代久远的老房子怎么经得起这般侵蚀。

  有些娃被大人放在粗壮槐树的树杈上,自己缩在院门的门梁上,避的了一时是一时。

  难熬的何止一家,瓢泼大雨下,能有几个人睡得了安稳觉。

  “毅娃子,我们得去刘家那边看看,那家人窝囊,遇事就光知道哭。”

  说话的是林松,身后跟着的不光有秦毅,还有阿林二牛他们,也只有村长才有号召力了,寻常人谁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出来找死。

  “得去知青点那边看看,那房子更危险。”

  阿牛急着冲这边嚷嚷,刚才就是他焦急难耐的四处找人求助,

  “阿松哥快救救我奶奶吧,她被压在屋子里了。”

  雨水打在脸上冲刷的看不清路,林松手里唯一的一只老古董手电筒散发着羸弱的光,谁都看不见谁的情绪,全都是凭记忆走走停停,阿牛的哭声粗壮,一个大男人哭得比村子里的老牛都难听。

  夜里十一点,离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怎么救?

  知青点这边的房子说是修缮,其实就是换了个屋顶,原本四面漏风的墙壁被软泥塞住,勉强糊弄了一下。

  谁都没想到这场雨来得这么突然,一群没受过什么苦的娃子被惊的嘴巴都合不上。

  这么恶劣的天,有片屋顶遮着都遮不住那份害怕,江隶忽然决定出去看看,不能再这里坐以待毙。

  “我出去看看,你们谁跟我一起出去。”

  五个年轻人有四个脑袋摇得跟块拨浪鼓似的,胆小怕事趋利避害都是人之常情。

  另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和江隶算是熟知,毕竟两个人知根知底,又是从同一个地方来的,虽然一直都没怎么说过话。

  “莫淮,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孤冷的少年点了点头,来了知青点这么多天,江隶就没见过这家伙说过几句话,要不是知道他的秉性,没准就和别人的想法一样了,一样以为他是个哑巴脑子不正常了。

  莫淮是那边出了名的怪胎,属于那种天生不吉利的人。

  那句话怎么来说着,叫天煞孤星。

  有种人生来就是孤独的命,克父克母,是不吉利的人。

  那种比徐向暖体弱多病还要遭人嫌弃,两者一个是晦气一个是煞气。

  冷冰冰的少年简单收拾了一下,对江隶出声,

  “走吧,”

  面冷语气也冷,江隶摸摸鼻子,差点以为这家伙不屑于和自己说话呢,原来也不是大家说的那么难接触。

  徐向暖坐不住了,院子里传来公鸡慌乱的叫声,因为两只鸡现在已经长得很大了,徐向暖就有些嫌弃,毫不留情的将它们打发进了鸡笼。

  被惊醒的铁蛋儿睡眼惺忪的问阿娘,

  “是不是鸡崽子在外面太冷了。”

  还鸡崽子呢,那都是鸡母亲了。

  没时间回答儿子的弱智问题,

  徐向暖简单叮嘱了句,

  “阿娘出去看看,你缩在被窝里别出来,当心着凉了。”

  另一屋子大狗狗焦躁不安的转动,两只前爪子在房门上发出拍打的撞击声,和当初敲院门的角度力道一模一样。

  动物也是有感知的,徐向暖顾不了这么多,穿好雨披直接冒雨冲到了鸡笼那边,雨点砸在脸上冰冷的疼,她险些睁不开眼。

  给鸡崽子临时搭建的遮雨棚也被风吹的四处凌乱。别说遮雨了,连个毛都遮不住。

  也是徐向暖这娇弱的身子不争气,一个十来斤的鸡笼子都提不起来。

  不得已,她又弯**子,将笼门打开,想一只手提一只鸡给拎到屋子里,和狗放一块避避雨。

  想法很美好,已经惊叫连连的两只鸡崽子能容她摆布,再小的动物都是有想法的,一打开笼门,一公一母两只鸡争先恐后的往出跑,公鸡被母鸡撅了一下屁股给怼回去了。

  可是徐向暖来不及伸手就眼睁睁看着它落荒而逃,没跑两步,被院子里激流勇退的水流顺势冲到了门外,这下追都追不回来了。

  “笨死了,跑出去就有活路?”

  原本指望下鸡蛋的那只母鸡逃了,这只留着配种的公鸡好像也没了作用。

  不过用是用不上了,再养养用来啃鸡腿再合适不过。

  “你媳妇儿都跑了,你肯定也不想独活,没事再坚持几天,让你体面上路。”

  健壮的公鸡被小妇人这阴恻恻一笑,给吓怂了胆儿。

  识时务束手就擒被小妇人拎着脚脖子丢进去了屋里,昏暗的空间里不下雨了,落汤鸡被角落里一只大家伙吓得瑟瑟发抖。

  一鸡一狗同居的日子正式开始。

  外面的营救还在继续,单凭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受困的何止老刘家,就是有女主守护的老秦家都不免于难。

  上屋就老爷子常年不让人进去的那间屋子,也进水了。

  不过因为水是从上而下,最严重的还属于秦母娘仨窝着的这个房子。

  天气热了,秦音音原本是搬到东屋里一个人住着,大雨侵蚀,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那个屋子,不得已,她跑到这边秦母的房间过来躲雨,

  夜,很漫长。

  上屋忽然传来老爷子的呼救,人心惶惶,秦小二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准备过去看看。

  秦小二刚出去了没多久,秦音音忽然听到院外好像传来江隶的呼喊声,

  紧接着就想起了知青点的那个破败房子,肯定待不住人,那小子才跑出来。

  秦音音坐不住了,

  “阿娘,我出去上个厕所。”

  秦母慌了,

  “你就在屋子里解决一下不就行了,小二刚才就是门外解决的,干什么要跑出去。”

  秦音音被膈应了一下,又强迫自己适应了。

  敷衍的摆摆手,

  “我就出去一下,很快就回来。”

  秦老太不懂少女心事,情窦初开那种心心念念怎么是三两句话就能撇清的。

  什么时候喜欢的呢,大概就是那天被当众羞辱,孤立无援的时候,江隶的出现就像是个盖世英雄,一下子点亮了秦音音的梦。

  原本江隶单薄的形象,忽然在她心里变得立体挺拔起来,像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

  今天说什么她都得出去,出去找到那家伙拉进来一起避避雨。

  秦音音一腔孤勇的冲了出去,可是半天都看不到一个人影,泥泞浑浊的路看不大仔细,踩上去都打滑更别说直接走了。

  “江隶,江隶,你在哪儿。”

  少女清音缭绕,大半夜的喊着一个年轻小子的名儿,怎么想都有些暧昧,秦母差点被自家闺女这一嗓子吓破了胆儿,

  “天老爷,真是要了我这老家伙的命了,音妮儿怎么敢,”

  颤巍巍身子追出来的秦母早就看不见秦音音的影子了,

  昏暗的夜色里上演着一场你追我赶猫捉老鼠的游戏,

  江隶当然听到了,况且他根本就没走远,只是找了一棵大树背靠着小解,秦音音这一嗓子差点让他憋了回去。

  少年脸色涨红着,想出声喝止,又怕被那缠人的姑娘逮到。

  悄声对黑暗中沉默寡言的莫淮说道,

  “我们赶紧走,赶紧远离这位小姑奶奶,被她缠上,你兄弟我这辈子的清白都没了。”

  少年不说话,江隶天真的以为他同意了。

  眼看着,秦音音马上就要追上来了,江隶打定主意得赶紧跑,实在不行找个地方躲起来。

  下一秒,清凉的嗓音忽然传出来,

  “姑娘,你要找的人在这儿。”

  “莫淮,你大爷竟然坑兄弟。”

  江隶气得吹胡子瞪眼,面前的少年影影绰绰看不清模样,

  雨水打在树叶上哗哗啦啦,江隶隐隐听那家伙说了一句,

  “死队友不死贫道。”

  说完人就走了,江隶气结,那家伙竟然丢下自己走了。

  再一抬头,那位小姑奶奶又站在了自己面前,水亮亮的眸子佯装惊喜的问他,

  “你怎么在这儿,”

  我只是想撒个尿没想到被你堵住了,

  秦音音刚想开口,秦母后面寻声跟了出来,

  “音妮儿,你人在哪儿呢,快跟阿娘回去。”

  老太太那几步路走得令人心惊胆战,秦音音出声想答应一声,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堵住了自己的嘴。

  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江隶捂着姑娘的樱桃小嘴,嘴里大气凛然的轻声耳语劝,

  “要是你娘看见咱俩孤男寡女的站在一起,你的名声就没了,你知道吗,”

  秦音音不说话,江隶又下猛药。

  “到时候除了我,你谁都嫁不了了。”

  原本是威胁商量的话,未曾想听完的秦音音不按套路,姑娘眼睛更是明亮了几分,虎视眈眈的看着江隶,说不出话,但眼神中的热意隔着这么近的距离,江隶要是再看不清就是瞎子了。

  江隶忽然后退了一大步,抱住自己淋湿的上半身,盯着秦音音恶狠狠的开口警告,

  “我告诉你,千万别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最好想都不要想。”

  秦音音能依才怪,上前两步拽住少年的胳膊硬是将他拖了过来。

  “你小声点,要是真被我阿娘瞧见,到时候赖都赖不掉了你。”

  “说什么呢,”

  一声妇人厚重的嗓子鬼魅般传来,两个少男少女皆是吓得哆嗦了一下,慌不择路的江隶拽着秦音音的手就跑,跑了两步忽然想明白了,拽着这麻烦精干什么,甩了两下没甩开,还把自己气得够呛。

  “你一大姑娘干什么要缠着我这汉子,”

  “你看不出来我对你有好感吗,”

  姑娘直白热情的话吓得江隶一哆嗦,两个人差点摔进泥坑里。

  说是跑,其实就是走得快了点,大雨滂沱,乌漆嘛黑,能走得快到哪里去。

  就这儿,秦母还穷追不舍,老太太一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体力。

  被逼得无路可走,情急之下,江隶直接找了一棵大树,指着树干对秦音音道,

  “爬上去,”

  被惊的合不拢嘴的姑娘诧异,江隶又开口劝,

  “要不和你阿娘回去。”

  雨是真大呀,大的人说话都打飘儿。

  秦音音不肯,眼看秦母追上来了,两人慌不择路躲进了一干枯树洞里。空间紧仄,呼吸声清晰可闻,

  少年无奈开口道,

  “你这是又何必呢,”

  树洞也是鸡肋,进去容易出来难,卡的人张不开腿又直不起身,

  不得已江隶放软了身子,对神色慌张的秦音音说,

  “老实待着,天亮了找人救我们。”

  孤男寡女共处一‘洞’,怕是到时候,有理也说不清了。

  后半夜,雨终于隐隐有些停了。

  徐向暖还是没等到秦毅,另一屋子的一鸡一狗隔一会儿就闹几声,一晚上时间差不多斗了三四个小时。

  徐向南腹诽,

  “明天一定要把你们分开,再不分开被折磨疯的就是自己了。”

  黎明破晓,老天终于消停了。

  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大雨冲刷过的土腥味,有些清新还有些好闻,太阳好像要出来了。

  将近一周没看见阳光的徐向暖,因为这明媚的朝霞,忽然觉得心旷神怡、

  唯一可惜的是,秦毅还没有回来。

  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秦毅没出什么事,出事的另有其人。

  老洼村毁坏的屋子不少,也伤到了几个人,唯一不免于难的是刘奶奶,就是那个徐向暖以前看见那个满脸沟壑林立的垂朽妇人,也是秦毅阿爹以前的奶娘,六十来岁就已经苍老如斯的老太太腿脚根本来不及躲避,被迎面砸下来的房梁直接砸没了命。

  最后挖出来的身躯血肉模糊,令人不忍直视。

  除了走的不怎么体面,其实对于老太太这把年纪,没人觉得有什么可惜。

  另一个惋惜的竟然是秦小二,竟然被砸断了胳膊

  原本去上屋救老爷子的秦小二,替手脚不便的老爷子随便套上衣服,背着就往下房跑,老爷子磨磨蹭蹭的,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弄那个,平白费了点功夫,等到爷孙俩下去,家里空荡荡的连个鬼影子都没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巧秦母这件屋子不是很争气,刚松懈下来没多久的秦小二忽然听到房梁上方传来的异动,煤油灯找过去,一块碎木直接拍了下来。

  屋子一角开始轰然坍塌,本来手脚灵敏的秦小二直接跑了出去。

  屋内老爷子慌慌张张的呼喊声,一声接一声,灾难面前,谁都怕死。

  秦小二犹豫了两秒又冲了进去,只是这一次他就不是很幸运了。

  背起老爷子准备往外跑,门框直接迎面砸过来,秦小二一只胳膊下意识挡了过去,但他忽略了门框的冲击力,也是角度刁钻,他自己被摔倒在地,背上的老爷子倒是被摔了出去。

  来不及反应的秦小二眼睁睁的看着厚重的门梁向自己砸了过来,人没事,只是当场断了一只手,疼得昏厥过去。

  秦母被小儿子凄厉的一声吓的一哆嗦,右眼皮直跳个不停,一进门老太太吓得心脏骤停,房子怎么忽然塌了。

  她的儿呢,

  “小二,小二,你在哪儿呢,”

  院子里老爷子气若游离,有声无力。

  “小二被压在了屋子里,赶紧叫人过来救命,再晚一步,你儿子是死是活都说不准了。”

  秦母狠狠的瞪了一眼老不死的东西,肯定是你这老东西碍手碍脚,不然怎么会是小二被压在了里面。

  这于理都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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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悍妇养家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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