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老实在一旁待着。”
被气狠了的秦毅现在不想看见这个女人,他怕再看两眼自己会被活生生气死。
这怕已经不是缺心眼了,这是缺根筋吧。
秦毅冷着眸子问面前不认识的姑娘,
“你找谁?”
那姑娘有些惶恐的身子往后缩了缩,大概是被秦毅这冷言冷语的样子吓到了。
一直扭捏着不肯说话。烦躁的男人哪来那么多时间等她在站那儿扭捏,打开门锁,将身后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的小妇人一把扯了进去,徐向暖惊呼了一声,差点被不懂温柔的男人给拽趴下,好险扶着了门框。
扒着门框的徐向暖就求饶,
“先听人家把话说完好不好,”
秦毅又恢复成他那不可一世的孤傲模样,徐向暖也怂,但她还是想知道这姑娘是谁。
小妇人腆着脸对门前的女人露出一个友善至极的笑,
她轻声问,
“你找谁呀?”
娇滴滴的姑娘柔情似水,眼含泪波。
“这院子不是林北的么,”
这问题忽然把徐向暖问住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林北是谁?
将询问的眼神看向院子里的男人,未料男人根本扫都没扫她一样,
小妇人尴尬的笑了下,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
秦毅现在已经进去将竹篓放下来了,准备抱着怀里的闺女去洗洗,根本就没打算理睬门口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妇人。
被驳了面子的徐向暖不知道怎么应付这姑娘,她有点后悔搭话了,尤其是这姑娘眼睛里蓄满了楚楚动人的柔情,徐向暖觉得自己真要是个男人,估计被这一眼都能给看心软了,怎么秦毅是个另类。
她现在这想法确实有些不知好歹了,人家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再这么想下去,小妇人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
既然已经招惹了,总要打发走吧,不能任由这姑娘一直站在自家门口,被多嘴的妇人看见了准是要嚼舌头。
“林北我没听过,但你能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吗?”
姑娘眼神忽然变得幽怨,怎么问都不开口,问了两声徐向暖也没耐心了。
正准备赶人走,便宜儿子顶着鸡窝头回来了。
“阿娘,你怎么才回来呀?”
小家伙恼火的小模样皱皱巴巴,徐向暖平白的就从便宜儿子眼神里看出了几分哀怨。
“我们上山去拾柴火,耽搁的时间久了点。”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徐向暖还是多了几分耐心的,
说完徐向暖转头对还站在门口不动的那姑娘说,
“这里没你要找的人,你指定找错地方了,要不去别家看看。”
她说这话都是打发人的推辞话,没想到那姑娘不仅没走,还拽着徐向暖的袖子不让她关门。
“我肯定没记错的,这院子就是他的,你们怎么住了进来。”
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胡搅蛮缠了,徐向暖头疼,看着好好一姑娘,怎么会有这么无赖的举动。
本来对美人的那两分怜惜也没了,徐向暖语调平平,不甚烦躁的道,
“怎么说了你还不信呢,这院子是我们家的,你找错地方了,这里没你要找的林北。”
姑娘固执的不放手,就在徐向暖打算强制关门时,便宜儿子忽然冒出了一句,
“阿娘,她要找的是阿林哥呀。”
那姑娘终于松开了手,眼神惋惜的开口道,
“这院子当初说是专门为了给我盖的,这才一个多月忽然就住进别人了,男人的话都不可信。”
徐向暖忽然看着姑娘的神情就有些一言难尽,搞了半天这位姑奶奶就是阿林那跟人跑了的未婚妻。
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徐向暖将儿子拉了进来,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眼不见心不烦,原以为是一朵小白花,结果发现人家是修炼多年的小妖精。
她这眼神真该治治了。
想到屋子里那个被她误会了的男人,徐向暖就更觉得头疼了。
果然进去以后,秦毅看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不是乐于助人为乐么,怎么进来了。”
夹棍带棒的冷话一茬接一茬,
“我还以为你要送佛送到西,直接帮人寻到亲呢,怎么这么快就完事了。”
怎么办,听着好生气呀,徐向暖不想理他,
没半天时间村子里的小道消息已经传得满天乱飞,阿林那个跟人跑了的未婚妻乔慧儿找上门了。
不管是什么年代,都不乏看热闹的人。
小林婶儿气得当场就昏了过去,
听说是那姑娘直接托人找到了好说话的林北,阿林的全名就叫林北。
这名字还是有源头的,因为他上面还有三个哥哥,分别是林东,林南和林西,剩下最后的那个老幺可不就是成了林北,当时还被村里一众人取笑说是太省事了,叫的时间长了发现小林婶儿这脑子还是好使,简单的字凑成名字竟然朗朗上口,比一众狗蛋狗剩什么的强多了,当时还引起了起名字的一股热潮。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林老头儿气势汹汹一家老小都到齐了。
竟然气得自家老娘都昏过去了,可见是多大的羞辱。
林家老大当场决定找到那小妮子给个教训,尤其是林北那个软骨头现在不知道被人堵到哪儿了。
和家里乌烟瘴气的气氛不同,山脚下的两小年轻见面就平和多了,至少是阿林的眼神没什么太大波动。他甚至很冷静的在听乔慧儿一声声在痛哭流涕,阿林是个很实在的小伙儿,
他是真的有在认真听,听乔慧儿怎么一口口诉说着她的委屈,但关于那次出逃,去了哪儿却怎么也闭口不提。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明明一个月前阿林还觉得很难受,那种难受的半夜都睡不着的劲儿折磨得他一大男人苦不堪言,甚至愁坏了为自己担心的阿娘。
可是缓过那阵劲儿后,这种感觉就没那么强烈了。
“你是不是在怨我,”
老实巴交的阿林摇了摇头,现在想明白了已经不怨了。
“不怪你的,我知道。”
乔慧儿喜极而泣,她眼睛忽然亮了下,以为得到林北的原谅。
可是男人接下来一句话彻底灭了她所有的幻想,
阿林很认真的说,
“你不愿意和我过日子,我知道的,我这个人粗苯又不会说什么好话,不过都没关系的。不是说强扭的瓜不甜,我不愿意勉强你。”
这还是乔慧儿第一次听到老实憨厚的汉子说这么多话,这更让她难受了,乔慧儿以前排斥阿林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善言辞,老实巴交。
可现在她后悔了,却好像来不及了。
伤心欲绝的姑娘泪流满面,几近恳求的看着面前的青年,
“甜不甜的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好不好吃,我后悔了你还愿意要我吗?”
有些人天生性子里就有些自负,乔慧儿是真的以为照林北为她盖院子挖石头那个决心,肯定会心软的。
好模样的姑娘老天都是厚爱的,乔慧儿从小到大在这附近的村子里都是出了名的好颜色,她理所当然的发挥自己的优势,赢得了好多潜在的好处。
这其中包括异性眼里的仰慕,和随处可见的喜欢。
可让她这次失算的是,她以前信手拈来,甚至凌晨三点爬过两道山为她送糕点的林北,忽然对她摇了摇头。
摇头的意思是说,我不愿意收留你了。
不可一世的姑娘忽然怔住了,
阿林轻声道,
“我们没那个缘分了,那院子我都已经卖给别人了。”
这句话说完好像真的如释重负,一瞬间压在心头那股沉甸甸的情绪淡了很多,他还是喜欢这姑娘,喜欢得情难自禁,也还是会脸红心跳。却也明白有些人这辈子都是擦肩而过的命,强求不得。
红着脸老实憨厚的青年挠了挠头,轻声说了一句,
“我们站在这里会被人说闲话的,你还是快回去吧。”
乔慧儿瞪了他一眼,被人当面拒绝的难堪让她不能接受,更何况拒绝自己的还是一个她从来都看到眼里的男人,她悲愤难当,很快跑得远了。
身后高大的汉子讷讷开口,
“以后要过得幸福啊。”
正午的帽儿山人烟罕迹,根本寻不到几个走动的人影。
偏巧就有一个人躲在灌木林里缩着腿,蹲麻了小腿的左轻轻嘟囔道,
“人家姑娘都跑了,傻大个怎么还不去追,”
害她无端的只能躲在这里避风头,现在男女大防都很严重,要是被他们发现了自己偷听,怕是会惹上是非。
寄人篱下的日子已经很难过了,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低头有块高大的暗影将自己包围,
有声音问她,
“你说得傻大个是我吗,”
左轻轻抬眼就看到,刚才还站在小道上的男人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惊的当场出了声,两人的异动引得林子的麻雀扑闪着翅膀飞走了好几只。
说人坏话被当场揪住是种什么样的难堪,不过好在她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顶多就是叫了一声傻大个。
已经晓事的半大男女平白待在一处是会不自在的,现在的人在男女相处这方面总是拘谨的。
阿林看着面前惊慌失措的姑娘慌了眼,半天张嘴闭嘴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沉闷的心情忽然明朗了点儿,
好心嘱咐这姑娘,
“一个人还是不要在山上久待,还有不要再叫我傻大个了,我是有名字的。”
左轻轻看着青年一本正经的对她自我介绍,
“我叫林北,东南西北的那个北。”
左轻轻嗯了声算是应着了,很快青年的身影走远了。
左轻轻小心的把那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两遍,平平无奇的少女忽然脸红了。
林老头儿带着一众儿孙满山满村的找人,忽然自家老幺一个人回来了。
关键回来的时候还面带微笑,众人心里咯噔一下,当即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傻阿林不会是被那妮子哄了吧,
看着自己父兄如临大敌的僵硬模样,阿林儿忽然被盯得不自在了,走着走着都成了同手同脚。
“没答应那妮子什么坏主意吧,”
阿林儿怔住了两秒,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谁,很老实的开口回答,
“没有,”
兄长几个包括年迈的老父亲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们是真怕这傻弟弟再跌到沟里执迷不悟,
徐向暖要是知道肯定也会很欣慰的,毕竟她对阿林那小伙子印象还是很好的。
但现在的她根本顾忌不到这些,小妇人苦大仇深的被男人逼着写检讨。
已经有两三年没碰过这玩意儿的徐向暖,忽然气得涨红了脸,
小妇人脖子一仰,耍赖道,
“凭什么呀,我都道过歉了,你阿爹还不接受,不接受也不行,我就不写。”
铁蛋儿无可奈何的,将原话传给了院子里正在收拾兔毛的阿爹,
男人听了没有言语,等了一会儿,简单交待了几句给中间的传话员,
“告诉她,不写可以,今天就别想吃红烧兔头了。”
铁蛋儿又跑进屋子里给阿娘递话,
“阿娘,阿爹说你不写可以,今天别想吃红烧兔头了。”
这句话可算是拿捏住了小妇人的命门,徐向暖屈辱的拿出了纸和笔。
笔下写着我错了,错在不该误会你的为人作风。
心里想的是,狗男人小肚鸡肠,这么小气当心喝水呛到鼻孔。
院子里刚口渴喝了一口水的秦毅,忽然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问题是他还真的被呛到了鼻孔。
屋子里的小妇人乐没了眼,笑得越发得意。
她这张破嘴呀,好的不灵坏的灵。
乔慧儿来了又走了,看似没掀起什么大风浪,但村子里风言风语很是传了一阵。
晚上睡觉,不知道去哪儿转了一圈的江隶忽然出声问,
“今天有个姑娘来找你,你们见着面了吗?”
原来那个乐于助人的好心人是男主江隶呀,就说这么大的地方,怎么乔慧儿一找一个准。
阿林是个很善良的娃儿,并没有多想,
“见着了,是你告诉她我在后山的吗,”
江隶讶异阿林这不惊不喜的态度,怎么好像没感觉出来半点见着心上人的欢喜。
“是我做错了吗,”
“没,”但说完这个字后,老实的阿林哥忽然不再开口了,安静下来好像有些过分的诡异。
江隶从小就喜欢察言观色,对人的情绪这块感知还是很清晰的,阿林哥的表情虽然没有异常,但眼神中的落寞是骗不了人的。
刚过来不久的江隶,还不知道他是好心差点办成了一件坏事,让小林婶儿老两口知道是他多管闲事,送那狐狸精去见儿子,保准大半夜就能将他撵出去。
林家这两天气氛有些异常,江隶不是没感受到。
两天后,他终于知道了原因,知道原因的江隶自己都想扇自己一把掌,让你没事多管闲事。
乔慧儿回来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听说她跟着跑的那人是顾一村的一个老知青,那人承诺她,会带她进城落户口找工作,天真的乔慧儿相信了。
她用自己的关系找顾一村大队长的儿子,悄悄办了一份回城证明,现在回城还没有后来那么严,只要村里愿意放人,知青还是可以回去的。
没有后来那么麻烦,但问题就出在了这里,顾一村好不容易来了一个能教书识字担此大任的老师,村里上百个孩子跟着他学了都有两年,怎么可能愿意放他回去。
人在被逼急了的情况下会想出很多邪招儿,那老知青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大队长的儿子喜欢了一姑娘,这才曲线救国搭上了乔慧儿这条船,
不管是大船小船只要能载他出去就成,目的达到他不介意给姑娘画画大饼。
小林婶儿下定说事,乔慧儿这才着急忙慌了找上了这个许诺带他离开的人。
人是离开了,但没户口没住处甚至也没有钱,怎么生存都是个问题。
刚一进城,那人就被稽查队的执勤兵给逮住了,说是有人举报,无故回城属于逃兵,盖了红章都不行。
原来是顾一村那边的大队长打了电话,自然不可能让你这么安然无恙的回去。
被丢在火车站的乔慧儿找自己的同学东躲西藏了一个多月,听人说林家那边退订了,乔慧儿是松了一口气的。
本来打算回去的乔慧儿,又担心父亲恼羞成怒对她动手。
一直缩到听人说林家那新院子被卖了,乔慧儿不可置信,虽然瞧不上林北那个老实人,但那两间砖瓦房算是入了她的青眼,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忽然被卖了,乔慧儿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她决定回去看看,现在进城的事不了了之,东躲西藏的这些日子,乔慧儿算是看明白了城里这些人的人情冷暖。
原本飞得挺高的心忽然落了下来。
她忽然觉得林北那人也还不错,至少是真心对她,凭着那青年满腔热忱,乔慧儿还就不信她过不好日子了。
没准也能活得跟个少奶奶似的,不过可惜的是,乔慧儿觉悟的实在是有些晚了。
老林家的那两间砖瓦房确实被卖了,买主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乔慧儿原本因为惋惜难过的眼,在看到那男人后多了几分热泪盈眶。
怎么以前不知道老洼村还有这号人呢,难过的是,人家已经有媳妇和娃儿了,虽然乔慧儿觉得他那媳妇儿看起来就不太聪明,但她也没有给人当后娘的打算。
这时候搞破鞋是很严重的,她还没到那一步。
林北的拒绝算是出乎她意料之外,自负的乔慧儿怎么都接受不了,
但强大的自尊心又不允许她多说什么,她怕过段日子,又被阿爹盲婚哑嫁指给另一个不认识的人,万一那人是个缺胳膊少腿或者满口黄牙的秃顶大叔呢,这么一想,家里估计待不住了,
乔慧儿又一次跑了。
这次跑她带足了口粮,乔家为数不多的钱粮被她卷走了一大半,怕是做好了永远不回来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