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秦家,秦母从一大早起来就盼着,音妮儿说是今天就回来呢,眼看着日头都挂过晌午了,女儿还没回来。
秦母就有些坐不住了,不断的催促着小儿子去村口瞧瞧。
秦小二被催的有些烦了,第三次听到这话时眉头倏地皱起来不耐烦的说,
“秦音音又不是不知道路,两条腿走不了爬也能爬回来,你操心个什么劲儿”
秦母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翘着二郎腿的小儿子,
“那是你妹,要小你三岁呢,你这当哥哥的出去接一下怎么了。”
秦小二还是装作听不见的样子,手里继续摆弄着那件破旧了八百年的老怀表,都十八的人了还没个正经样儿。
秦母看得眼里冒火,丢下怀里的针线篓随手抄起一把扫帚就打了上去,
这臭小子两天不收拾就皮痒了,怎么,她这做娘的还指挥不动了。
看到这架势,院子里溜达的老母鸡有经验的往旁边躲了躲。
“去,我去还不行吗?娘,你打人就打人,可别再薅我头发了。”秦小二求饶的摆了摆手,又心疼的摸了摸自己头顶,迟早感觉会被阿娘给揪秃了。
院子里鸡飞狗跳的动静没引来老爷子半点儿注意力,他附庸风雅的找了几本残破的棋谱,在那儿装模作样的学文化人研究,要是忽略掉一只已经漏出脚后跟的袜子,还是挺像回事的。
下午三点多,村口径直走进来一名身姿纤小的姑娘,远远的就听见她清清亮亮的声音和人打招呼,比起秦小二的不招人待见,这姑娘看起来在村子里人缘好多了。
女孩子一双淡雅的双眸水一样的明亮,长长的一头乌黑秀发,简单的扎了个马尾儿,在麻花辫盛行的年代这种简单的马尾儿很是另类,架不住人家模样好呀,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照耀下隐隐发光,细长的柳叶眉下杏眼弯弯,饱满的额头上几缕细碎俏皮的头发平添了几分可爱,见了人,桃花色泽的樱桃唇扬起微妙的弧度,甜甜的喊着叔叔婶婶,
有种人,一出场就独得作者青睐,自带女主光环。
上到七八十岁的老头老太太,小到两三岁蹒跚刚会走路的小娃儿,没人见了不笑着问,
“是音妮儿回来了呀,怎么放假放得这么迟?”
即使再孤陋寡闻,也知道以往学校寒假都会早放个一个多月呢,像这么晚还是头一次见。
“我是想等成绩单出来了再回来,免得到时候再折腾一趟。”
“音妮儿就是乖,做事都想得这么周全。”
“成绩出来了,考得怎么样啊?”
女孩子腼腆一笑,不好意思的开口说,
“也是运气好,刚好考进了一高。”
“是宜阳第一高中吗?”
秦音音害羞的点了点头,
有人吃惊的感叹道,
“老天爷呀,我们这山窝窝里飞出土凤凰了。”
不怪有人那么吃惊,宜阳偌大的县城就这么一所高中,全县每年考进去不过区区一两百号人,这其中有多少佼佼者,现在他们老洼村就有一位,怎么不让人吃惊。
很多学习不怎么好的学生最后都上了技校,学两年弄了文凭不是出来教书,就是工厂里坐办公室里摇笔杆的主任,凡是初中出来都没几个回来务农的,更何况高中呢。
“这音妮儿以后了不得呀,没准还是个大人物。”这话大概说出了大伙儿的心声,
话音刚落,四周就有很多人热切的围了上来。亲切的问秦音音,学习辛不辛苦呀,有什么学习方法可以传授传授他们家孩子吗之类各种奉承委托话,都是一些叔叔婶婶长辈类的,秦音音脸都快笑僵了,但又无可奈何,也是怪自己一时嘴太快。
秦音音心头有些烦躁,但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笑容甜美。
“叔叔婶婶,再不回去我娘就要着急了,”
这话刚说完,就看见秦小二风风火火跑过来的身影,人群这才稍稍退后一点,给兄妹俩腾出空间。
“到家门口了怎么还不回去,娘都着急的快要上火了。”
秦音音笑着对乡亲们说,“叔叔婶婶,那我和哥哥就先回去了哦。”
这下再没人阻拦什么,大伙儿面带慈祥的笑容,有人亲近的打趣儿着,
“音妮儿快回去吃饭吧,秦婶儿估计都做好好吃的了。”
大多数人心里想的都是来日方长,到时候备点东西得去老秦家走动走动,邻里邻居别淡了情分,
走出人群瞩目处,秦音音埋怨的看了眼哥哥。
“不都说了我今天回来呢,你怎么不去村头等我?”
秦小二心虚的躲开妹妹犀利的视线,摸了摸鼻子生硬的转开话题,
“阿娘给你做了好吃的,你确定还要在这儿耽搁吗?”
秦音音发泄的踩了一脚不靠谱的哥哥,准是他又偷懒了。
秦母老早就和好面团了,就等着小闺女回来开火。
也是太阳今儿打西边出来了,要不是秦小妹今个回来,秦母怎么舍得会做面条吃。
秦小二从早上就空着肚子等这一顿,等到都下午三点多了能不心急火燎吗?
明明他是哥哥,但这个当哥哥的在妹妹面前就是耍不起来威风。
旁人可不知道,面上看起来轻轻柔柔的秦音音,骨子里有多笑里藏刀,秦小二也是被整怕了。
不过一个娘胎里出来的兄妹能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秦小二给妹妹说了些她没在家这段时间的大事,
“你不知道,那个消失了两年的便宜大哥最近回来了,不过没待两天就走了。”
“瘸了两条腿也没什么厉害的,”
看见妹妹好奇的眼神,秦小二又补充了句,不过他也确实说的是实话,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秦毅确实腿废了走不了路。
“可气的是,那家伙花了三百块钱给病秧子娘仨买了个大房子住,就是小林婶儿给阿林哥盖的那两件砖瓦房。”
三百块钱呀,秦音音在脑中大概算了一下,差不多是一个工人阶级一年半的工资,那确实挺不少的。
“本来那病秧子都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怎么就又活了。”
想到这儿,秦小二就恨恨的跺了跺脚,要不是因为这,那大房子就是自己家的了。
走了几步发现妹妹没跟上来,秦小二回头就瞧见自家妹妹眼睛里闪过一阵诡异的光,再细一瞧又什么都没了。好像是他的错觉,但小妹自从病了一场后确实变得神神叨叨的,让人瞧着发颤儿。
秦音音在脑子里将这两件事捋了捋,没捋出什么头绪,难得的勾起了点儿兴趣。
死而复生吗,她也经历过,就是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和自己一样。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秦音音真想现在就去那边看看,看看是不是自己的同类。
秦音音清楚的知道这里每一个人的结局,这原本就是一本书中的世界,原主是这个书中没活过几集的无脑炮灰,要不是自己短命,不得不找个身子夺舍,也轮不到原主这五短身材来**。
原本她看中的就是秦毅媳妇儿的那张脸,五官底子好身材又高挑,在一众环肥燕瘦的妇人中,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好模样了,稍微养一养肯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放弃的原因有好几个,首先就是身份不适合,已婚妈妈的身份在现代算不上什么诟病,但在这观念腐朽的年代离婚怕是会惊世骇俗吧,在原著里,原主的便宜大哥确实是没回得来。秦小妹也确实是个红颜薄命的主儿。
那身子病恹恹的,这也是秦音音犹豫的另一方面,自己虽然有信心将那具破败身子养好,但那前提是得有物资保障呀,这缺衣少粮穷困潦倒的年代,吃口面和吃口肉一样的难,人多眼杂的,她哪来那么多时间去等。
时间紧迫下,不得已,找了原主这副身子。
虽头脑简单,好在秦家人出了名的好颜色,比不上秦毅媳妇儿那番姿色但也不是不能将就,瞧,她没花多长时间,这具身子就焕发的光艳动人了,最令她满意的是,这种翻天覆地的改变,书中的这些工具人是看不出有什么的。
在现代,秦音音是一个准高三的学生,虽然单亲家庭,但心气儿极高,成绩也是班里数一数二的优等生。
就是运气有点儿背,临近高考前,被楼顶上一盆栽给砸死也是憋屈,好在这副身体也是学生,她还平白多占了几岁的光。
唯一可惜的就是,穿来的年代有些不对,要是穿了八零年以后怎么都能大展宏图。
现在是六零年,赶在政治环境敏感前,秦音音得赶紧给自己找一个稳妥的法子保全自己,要做到后面那十几年既不遭罪又不受苦。
不过她的这个金手指有些鸡肋,除了能加持美貌,别的作用一点都没。
这么一想,手指尖又溢出了点水,随意的甩了甩手,将水迹散去。
秦音音这才面色正常的跟上了哥哥,这草包哥哥虽没多少脑子,但也并非没一点儿用处。
“妮儿呀,想死阿娘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是不是学习很辛苦呀,这才一个来月,我宝儿又瘦了好多。”
一位妇人大惊小怪的嚷嚷着,从一开始的有些嫌弃,现在秦音音已经很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了,至少她现在可以笑着拍了拍妇人的肩膀以作安慰。
“阿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听到动静,老爷子终于舍得放下那本,研究了半天都没看明白的棋谱了,拄着拐杖颤巍巍的出来了。
中气十足的对门口的娘仨喊,
“赶紧进来,站在门口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一家之主发话了,没人不敢不从,至于秦音音,毕竟还要靠人家吃饭,面上顺从又亲切的对老爷子笑,
“爷爷,我放寒假回来了。”
老爷子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考试考得怎么样?能上高中不”
但是比起对母子俩无视的态度,这和声和气的语气已经好太多了,唯一遗憾的是,这么会读书的娃娃是个姑娘家。
“考得还不错,考进一高了。”
见老爷子不懂,秦音音又特意给解释了一下。
“一高就是高中,考进了那里,再有三年我就能上大学了。”
大学那是个想都不敢想的词,老爷子崇尚了一辈子的文化人,这会儿听闻这个消息激动的有些合不拢嘴,刚才还不冷不热的态度马上就变得和蔼和亲起来。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好好好,出息了出息了,我老秦家祖上积德了。”
说着说着浑浊的眼泪都冒了出来,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呀。
想着想着,都有些坐不住了,想马上去给老祖宗上柱香磕磕头保佑保佑。
眼急手快的秦小二赶紧给拉住了,这不还没上大学呢吗,瞎激动个什么劲儿,有那个功夫还不如赶紧吃饭,他都快饿了一天了。
“爷爷,妹妹还饿着肚子呢,不得先让她吃饭,磕头上香以后有的是时间。”
老爷子一烟斗抡过来,及时被秦小二躲过了,那力道和角度,真打在头上不得长犄角呀。
老爷子虽有不忿,但还是坐下了。对秦母吆喝道,
“妮儿都回来了,赶紧把面条下了。”
秦母连忙应声好,虽然她也不是很懂大学高中有什么区别,但看老爷子那么激动就知道准是好事,是好事她就高兴,自从秦毅回来后,她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秦音音松了口气,她也是被老爷子刚才那架势吓到了,虽然是想炫耀一下,但也是为了让这虚荣的老爷子,正儿八经的能高看自己两年,别整天眼睛长到头顶,提高点家庭地位,以后真有什么事她也有话语权。
老爷子激动地老泪纵横,干枯的手时不时就抹一下眼角溢出的热泪。
秦小二不敢说什么,只能给妹妹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再让老爷子这么情绪失控下去,这饭还吃不吃了。
回来没半个时辰,已经是第二次感受到了心累。
秦音音不得不找起了话头,
“哥哥说,大哥前些日子回来了是吗?”
“别跟我提那个混账东西,老子还没死呢就敢分家。”
秦音音讶异的挑了挑眉,这家不是她上次回来的时候就分了么。
“音妮儿,吃完饭你过去扫把星那儿转转,别当长辈的在这儿受苦受累,她一个做人媳妇的躲在那儿享清福。”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就是,识相点,麻溜儿的赶紧给老爷子我腾地方。
秦母将热腾腾的臊子面端出锅了,秦音音寡淡了半个多月的胃忽然就觉得饿了。
秦音音没接老爷子的话茬,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他怎么不去?尽管秦音音本来就想去看看,但一码归一码。
被人当枪杆子使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她又不是真傻,那房子即使要回来了也没自己的份儿,平白无故的她去做什么坏人讨什么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