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向暖一出屋门,院子里走进了一面无表情的少年,是江隶,一大早就消失不见的江隶,只是他怀里抱着的姑娘是谁?看身段不像是秦音音呀!
江隶放下怀里的表姐,直到那姑娘落地徐向暖才看清了她的模样,是那个缠人精汪阳。
徐向暖第一反应不是汪阳,而是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又隐约想起来好像这两人是姐弟,只是姐弟俩怎么都是这么一副表情,尤其是当姐姐的,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大好,就像是被人蹂躏了一样了无生趣,
不怎么出门的徐向暖当然得不到消息,可不就是被人蹂躏了,即使到不了那个程度也差不多了。
少年开口,
“嫂子能帮我雇一辆牛车吗?”
徐向暖纳闷,
“牛车村里有,你这是要出去吗?”
江隶点了点头,
“我带表姐回去,山路崎岖不好走,得找辆熟把手的师傅送我们一程。”
徐向暖不好意思问,铁蛋儿无所顾忌,
“你走了还回来吗?”
少年脸上没了以往的肆意洒脱,反而变得一本正经,很认真思考了这个问题,珍重道,
“应该不会回来了,”
徐向暖惊了,惊慌失措道,
“这怎么能行?”
你走了女主怎么办?我的空间怎么办?更重要的是我怎么办?
众人诧异,好像不理解徐向暖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情绪失落的江隶回了一点儿精气神,有意无意道,
“小嫂子舍不得我呀,舍不得的话我就不走了。”
徐向暖该怎么接,这少年不正经惯了,谁知道那句话是真的那句话是假的?
不过今天江隶的表情实在有问题,徐向暖心里咯噔了一下,立马往老秦家那个方向看去,惊得倒退了一大步。
那束笼罩在老秦家头顶的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正在消散,她用意识探索了下空间,好家伙,直接没了一半!
并且消失的空间还在快速蔓延,急,急不可耐。
她十分怨念瞪了一眼不争气的男主,怎么谈个恋爱这么费劲,来来回回的折腾,还没完没了了。
江隶被她瞪得莫名其妙,还没反应过来。几个人就被徐向暖赶了出来,包括无辜的铁蛋儿还有看热闹的莫淮和小娃儿。
院门啪一声被人从里面关上了,门外的人一头雾水。
铁蛋儿最先反应过来,毕竟他不是第一次被阿娘关在门外了,
“阿娘你怎么把我们赶出来了?我今天没干坏事儿,也没做错事儿。”
里面的徐向暖不讲道理,
“那也在门外待着,和你那不争气的哥哥一块反省反省。”
江隶看了眼莫淮,
“你惹她了?”
清冷少年给了江隶一个你是白痴的眼神,没再理他。
汪阳看着门怔愣了一会儿,好像心口那股对秦毅的执念平白消退了,甚至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是一个笑话,过往种种记忆走马观花涌过脑海,一帧帧好像都是自己的独角戏。
她扯起唇角自嘲,怨不得别人,只能怪自己活该。
想明白了的汪阳上下一刻,气场骤然不同。
江隶记忆里那个娇贵冷艳的表姐又回来了,表姐对他说,
“里面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吗?没有的话就不要了,钱票我身上都有,别耽搁了,我们赶紧回去。”
江隶默了几秒,几不可闻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半开着玩笑对铁蛋儿说,
“我走了,没人和你吵架了,多好的事。”
可是下一秒,小男孩无端红了眼睛,凶巴巴道,
“当然好了,讨厌的坏哥哥,最好走了别再回来了。”这句话说完,铁蛋儿倒是自己不争气抽噎着哭了,
哭声引得江隶侧目,汪阳一眼就看到了表弟眼里的舍不得,究竟是舍不得这块地方还是舍不得这里的人?
这话没必要问了,如果有可能,她希望和这些人以后都别再有交集了,有些难堪一辈子受一次就够了,没必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门外在道别,门内的徐向暖忙得团团转。
没时间给她犹豫,空间冻结的速度比她想象的还要快,一着急徐向暖将所有东西都丢在了地窖里,声音太大,发出咚的一声,接着踢里哐啷一阵大动静。
把她自己吓了个够呛,干什么要这么兵荒马乱的,从昨天到今天,怎么哪哪都不消停。
秦毅侧着身子靠在窗沿前,
“你别这么急,慢慢来。”
小妇人隔一段时间就一惊一乍,也没个规律可循。
已经不是第一次瞎折腾了,秦毅现在淡定得很。
主要他不淡定也没办法。
娃儿她娘急得跳脚,
“怎么可能不急,不急的话我们都要喝西北风了。”
就这又有一部分被吞了,
等徐向暖风风火火收拾完,门外已经没了动静。
只有一个孤零零的小男孩垂头丧气坐在家门口,踢一会儿脚抠一会儿手指头,看起来很不开心。
“人呢?”
铁蛋儿闷声闷气,
“都走了?”
江隶他们走,莫淮和闺女呢?
“你妹妹呢?”
别是也给带跑了吧?
铁蛋儿控诉看着阿娘,
“莫淮哥带着妹妹出去摘花了,”
老母亲诧异,
“那你怎么不去呢?”
小家伙更委屈了。
“莫淮哥嫌我碍事,说我太小了。”
“你妹妹不是更小,他怎么不嫌弃?”
铁蛋儿耷拉着脑袋,瓮声瓮气,
“莫淮说,妹妹他可以抱着,我就不行。”
哦,原来是**相斥。
老母亲是个善解人意的老母亲,
“那他不带你玩,你也可以不跟他玩,公平公正多好的一件事。”
听起来逻辑上没有任何的不对,但细想想总觉得哪有问题。
铁蛋儿委屈道,
“再没人陪我玩了,”
好像说的以前就有似的,说到底他还是因为江隶的走有些伤心。
老母亲比他更伤心,男女主这一折腾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好。
她的空间怎么办?
一抬头,就看见女主泪眼朦胧跑过来了。
秦音音满怀期望开口,
“江隶呢?他在家吗?”
徐向暖被小姑娘的眼泪看得眼疼,摆了摆手。
“走了,刚走”
“去哪了?”
“当然是回家呀,你不知道吗?估计走了有一会儿了。”
话音刚落,女主又风尘仆仆的敢去了。
徐向暖啧啧啧了几声,嘴里喃喃,
“年轻人呀,热血轻狂,谈个恋爱都这么轰轰烈烈激情澎湃,”
江隶带着汪阳走了,前脚出事后脚走。
据说秦音音看上了那个小伙,那天追了十几里路也没追上,脚都磨破了,最后灰头土脸回来被人瞧了个正着。
还有人说,本来秦音音和那个江知青正在谈对象,没想到被亲生哥哥横插一脚,看上了人家的表姐,然后事情就黄了。
有人鼓吹,兄妹俩正好和姐弟俩凑成对,不正更好。
有人嗤笑,那儿还有便宜都让一家占了的道理,再说人家家里那边是个什么意思还不知道呢,看那做派就知道一准是个大户人家。
他们这些钻进地里的泥腿子怎么够得着,别得污了人家的眼。
“别这么说,老秦家以前也是个大户人家,只不过没落了。”
“落败的凤凰不如鸡,你看老秦家这一代人有哪个能有当年秦太爷爷的风采,谁能继承了他的衣钵?”
“可惜了,”有人叹息了一句,
老秦家又被当成风头谈资在讨论,秦老爷子闭门不出,也没听到这些风言风语。
但他虽然老了,还没到老眼昏花那一步,家里这两天的气氛明显不同,母子三人各做各的,谁也不理谁。
以前干什么都在一块有商有量的三人现在跟水火不容似的,你来了我就走。你走了我才来。
无论什么时候,徐向暖这块都是一片祥和之地,但少了一个人,还是觉得空落落的有些不得劲。
明明江隶也没来住多长时间,怎么就有这么强的存在感呢!
归根结底,可能因为人家是男主,傻儿子已经闷闷不乐好几天了,很喜欢的鸡蛋挂面今天都吃不下去,看来是真的挺难受,看不出来这么一大点儿的人情绪还挺丰富,不过再下去面就要坨了。
徐向暖不得不出声提醒,
“这碗面是阿娘特意为你煮的,你再用筷子这么戳戳戳,我就端给你阿爹了,他馋都馋了好一会儿了。”
被用来恐吓小孩的男人眼眸流转,铁蛋儿看了眼阿娘,又看了眼阿爹,
通情达理道,
“那给阿爹吃吧,我忽然不是很喜欢吃面了。”
老母亲挑眉,
“你确定?”
铁蛋儿郑重其事的冲阿娘点了点头,将面前的碗向前推了推,若无其事站起身就想走,被徐向暖拽住了胳膊,
“你就吃了几小口,根本就填不饱肚子,好歹再吃点,别到晚上了又喊着饿。”
铁蛋儿坚定摇了摇头,掰开阿娘的手指就想往外跑,直到跑的没影儿了,徐向暖还回不过来神。
有些生气又有些失落的徐向暖转过身对着娃儿他爹喊,
“你说是不是他故意的,明明之前心心念念想吃面条,我费心费力做好了,你儿子又不赏脸,不是故意折腾我这是干什么?”
娃儿他爹悠悠的说,
“可能是你做得面太难吃了,”
铁蛋儿是想吃面条,是想吃阿爹做得面条,同样的佐料换了一个人做怎么区别这么大,面滑劲道,煎蛋焦黄,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地方,就是太苦了。
嚼都没办法嚼,徐向暖不信邪,
“我明明就是按照你说的方法做得,没道理会出差错,”
娃儿他爹眼神揶揄,
“不信你自己去尝尝,肯定因为难吃。”
徐向暖怎么可能承认,
“你这是明晃晃的歧视,我怎么可能会有那么笨连个面条都做不好,出锅的时候我明明的尝过了,面肯定是熟了的,”
秦毅表情无奈,怎么简单的一个问题能扯出这么多话,一把年纪了还不如自己儿子有远见,老早就溜了,问题是他想溜也溜不出去。
徐向暖用筷子挑起一根面条,又放下去随便在碗里拨弄了几下,自说自话,
“简直色香味俱全,鸡蛋都是她煎了三四个以后最成功的一个,理论和实践都没问题。”
说完自己不信真尝了一口,下一秒抓狂直接吐了出来。
好像刚送进嘴连嚼都没嚼几口,反应就这么大?
小妇人苦着一张脸,眉头都皱成了一字眉,吐着舌头嫌弃,
“什么鬼东西呀,怎么这么苦,”
简直和中药有的一拼了,甚至比那个还要吓人。
好歹那个是良药苦口利于病,这个是什么,简直如临砒霜。
徐向暖不信邪丢了几条面丢给大黄的食盆里,大黄看都没看直接吃进去了,又紧接着毫不给面子吐了出来,还夹带着原本吃进去的食物残渣,可把徐向暖恶心坏了。
倚窗而坐的娃儿他爹笑得开怀,笑声明朗。
“你看狗都吐了,你就别为难人了。”
娃儿她娘恨恨瞪了眼男人,这是为难人吗,她这是为难自己。
就这那会儿还以为铁蛋儿是为了江隶的离开伤心,就说一个小孩子么,能有这么强烈的情绪,原来是为了这碗面难过。
想到面,徐向暖给闺女和莫淮留了一份,狗都不吃,还是别折磨人了。
不信邪的徐向暖又跑回了厨房,灶台上翻翻找找,忽然眼睛一瞥找到了原因,知道原因的她恨不得一巴掌呼死自己,简直就是一个废物,食用盐和食用碱都分不清楚,两个之间差别那么大,她眼睛怕是长到头顶去了。
“一个饭都做不好,还说什么养家,养自己都难。”
娃儿他爹通情达理,
“没事慢慢来,下次细心一点肯定能做得更好。”
他不安慰还好,一这么说,徐向暖就忍不住要问了,
“我这么笨手笨脚,粗枝大叶的,你不生气吗,”
男人反问,
“生气什么?”
徐向暖不由自主回道,
“谁家的媳妇儿是我这么没用的,我那天看二妮她娘,不仅怀里抱着衣服,带着个两岁多和闺女差不多的娃娃,背上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就这样还要去挑水洗衣,你要是娶那么个贤惠持家的媳妇多好,现在赔大发了。”
徐向暖这话虽然是自嘲,也不是她看不起自己,只是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越来越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生活的技能一点都没,和别人家的媳妇女儿比起来,没半点拿得出手的。
秦毅手轻揉了几下自己的膝盖,没知觉,但还是要活动活动免得肌肉萎缩。
“你脑袋瓜里一天都在想什么呢,人和人怎么能放在一起比较,你是你,她们是她们,笨也有笨的好处,我又不嫌弃你笨,你自己这么嫌弃干什么,”
徐向暖更生气了,三两步跑上前掐住娃儿他爹的脖子撒威,她这么说确实有点矫情想让男人安慰安慰自己,但这几句话还不如不说呢。
“谁说我笨了,我聪明着呢,三角函数二元一次方程哪个我不会做,我背九九乘法表的那会儿你字都不认识几个呢,”
小妇人说得很得意,虽然秦毅也听不懂那些什么东西,但不妨碍徐向暖嘚瑟呀,就是要说些狗男人不知道的东西,才能震慑住他,免得被人瞧不起。
秦毅越发笑得越发纵容了。
小妇人两只胳膊全部使出劲都没几点力道,更何况她只是略显夸张的作出这个动作,压根就没怎么掐住脖子。
秦毅一只手扶了扶徐向暖快要歪倒的身子,好笑道,
“你倒是真出几分力气呀,别掐着不动,这样有什么威风。”
男人说话间喉结上下滚动,暧昧划过徐向暖的掌心,她忽然发现两个人的距离实在有些近了,不自在松开手想后退两步,腰间的大掌抵着,手掌心干燥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服传到了徐向暖的脊背,引来一阵心悸。
小妇人掩饰性的用手蹭了蹭自己的额头,两个人都是实质性的夫妻关系了,有什么好害羞的,再说人家现在是个病患,她总不能有这么禽兽的想法吧,
可是对着自己的男人流口水心悸,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横竖都是自己人了。
不能想,越想越觉得心火燃烧,面红耳赤,姑娘家还是要矜持点比较好,肯定是今天的天气太热了,天气热了她才会这么浮躁。
挥开脑子里那些有的没的的想法,徐向暖摆出一副大度的口吻,
“天这么热,动一动一身汗,我就不和你一般计较了,不过不能再说我笨了,”
说得冠冕堂皇,实际却是落荒而逃。
这没有谈过恋爱的小女人就是这么麻烦,脑子里这些弯弯绕绕总是这么多,明明一把年纪了,也算的上是理性女人,思想已经成熟的不能再成熟了。偏有的时候,像十七八刚谈恋爱的小年轻那样容易浮想联翩,人家激动害羞那是少女情怀,她这么一脸红总觉得有点老阿姨拿乔,俗称做作。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有个小妇人不安于室,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好像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一句含糊不清的嘀咕。
大概是在说,
“徐向暖,你可一定一定要矜持点,不能再像个没见过男人的妇人那样,表现的特别饥渴,看起来特别丢人现眼,简直丢份儿。”
嘴里这么告诫,脑子里越不由自主总想起刚才男人滚动的喉结,小妇人一激动,捂着自己的眼睛连连跳脚,怎么会有这么性感的男人,最关键的是这么性感的男人还是自己的。
小妇人娇羞弄姿,
“妈呀,我赚大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