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涧南
慵十一2021-08-09 08:322,706

  卫清茗的神色始终不松不紧,笑意悠然,“你师父啊,这辈子就不曾走运过,但凡得了什么宝贝,很快就会接着一桩祸事,我有时候就在想,他收你这么个天才为徒,究竟是他的运气,还是他的不幸。”

  她看似无心说出的话,却让人没法接茬儿,鹿未识也只能安安静静的听她说。

  “我这辈子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你师父,说真的,若是能换他回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卫清茗长长叹了口气,看见鹿未识小心翼翼的样子,笑了,“怎么?我这个有夫之妇说起别的男人,你是不是不敢听了?”

  鹿未识知道自己再沉默下去就是无礼了,于是端正了一下神色,“夫人的私事未识不敢谈论,但未识和夫人一样,只要能找回师父,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卫清茗认真看了她一会儿,“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没有去经历,任何代价这种话不要轻易出口,会后悔的……”

  “……嗯。”

  “行了,天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了。”

  鹿未识赶紧起身,“那夫人也早点休息。”

  从桌边送到门口的几步路,卫清茗的嘴也没闲着,“你这么晚还在外面,是去藏书阁了吧?”

  “是。”

  “这大晚上的,薄阙也不知道找找你,难怪你瞧不上他。”

  “师兄也有很多事务要处理。”

  “行了,你也别替他说话了,快回去吧。”

  阿廿连声道了告辞,转身离开。

  她觉得今晚的卫清茗像是变了个人,话格外多,该说的不该说的,什么都往外倒。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卫清茗说的却又都是些闲话,听不出有什么目的。偏偏越是这样,越是透着几分古怪。

  夜悬阳今晚没来找他,阿廿也不知道该跟谁商量,只能自己瞎琢磨,卫清茗的话慢慢和脑子里刚看过的古籍搅合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阿廿顶着这锅粥浑浑噩噩睡去,天不亮又爬起来,在藏书阁门前蹲着。

  天破晓时,藏书阁里有了动静。徐应物开门格外小心,明显在防着谁。先探开个小门缝,然后一点点露出半个头往外瞧,没等他完全把门打开,一道浅色的瘦影“滋溜”从他咯吱窝下面钻过去,蹿进书林里不见了。

  一连好几天,天天如此,徐应物的抵抗在鹿未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做派面前成效甚微,终于还是退了一步,找到了和鹿未识共存的方式:伴读。

  藏书阁里间单独给鹿未识开了个临时书房,有小徒一本一本的送书进来,看完一本再赶紧送回去,暂时不用的整整齐齐摞在一旁。徐应物就坐在对面,一边看书一边盯着她,举止稍有不妥就立刻咳一声,像是在盯一个刚刚识字的孩子。

  阿廿本也不是什么脏乱的人,只不过那日钟大长老的确太过反常,才激得她不管不顾的扎进书堆里,等她这两天平缓下来,徐应物已经对她如临大敌了。

  既然有人伺候,她便乐得自在,心安理得的享受藏书阁的贵客待遇,有时看到不解处,还会向徐应物请教一二。

  这小师叔瞧鹿未识整日漫无目的的翻书,实在忍不住好奇,终于开口问:“你这念境至灵……已经练成过目不忘的本事了?”

  阿廿埋在书堆里没抬头,“没有啊。”

  “那你这走马观花的,能看出什么名堂?”

  “就翻一遍。”

  “你是打算把所有的书都翻一遍?”

  阿廿摇头,“有一些之前看过的,就不翻了。”

  “那不还是要都翻一遍吗?”徐应物差点蹿起来,“鹿未识,你是来消遣我的吧?”

  “师叔您抬举我了,我怎么敢啊?”

  “你胆子都快包天了,还有你不敢的?”

  鹿未识笑嘻嘻的,也不还嘴,满脸写着“你随便骂,我坚决不改”。

  徐应物当年也算是笙闲一手带大的小师弟,对鹿未识终是多了几分包容。尤其鹿未识这么个微妙的年纪,他一个老大不小的师叔,打不得也骂不得,更不至于因为这点破事拉她到薄云天面前评理。

  憋闷了许久,徐应物还是忍了下来,慢慢坐回到鹿未识对面,挥袖示意来回的小徒们都出去,这才开口问:“你这样没头没脑的翻,到底在查什么?”

  钟常不让说,鹿未识自然不敢说,睁眼说瞎话:“随便看看。”

  徐应物一脸看破她的样子,“在找你师父的线索?”

  阿廿也不知道地脉到底和笙闲有没有关系,只能含糊,“一直在找,可是都一无所获……”

  “那你这样一本一本的翻书,有用吗?”

  “死马当成活马医吧……我不相信天底下有毫无线索的事,只是我还没找到而已,也有可能是时机没到……”阿廿看了看他,“徐师叔,你见多识广,我师父的事,当年就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吗?”

  徐应物苦笑,“瞧瞧你薄师叔那一头白发,当年他可是毫无准备被推上圣主位的,我敢说,但凡有针尖儿大的线索,你薄师叔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你师父找出来,然后一刻不歇的把苍栾盏塞回他手里。”

  阿廿看着他,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出了口:“历代圣主更替都是由钟常长老接引,你说……他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钟常长老,我当初也以为他会知道的,但是……”

  别云涧历代长老退位之后都会隐居涧南,再不露面。涧南两侧皆为峭壁,唯中间一条小径可通,钟常长老便守在这条小径上,除了每隔三十年接引新老圣主更替,其余时候几乎从不出来。

  笙闲失踪后不久,薄云天和徐应物曾一同去找过钟常,那大长老却重伤在身,像是被谁震碎了内脏。二人再三询问,钟常却像失了那段记忆一般,连伤他的人的容貌都说不出来。

  薄云天引苍栾盏召唤笙闲,直搅动得涧水不安,山鸟惊飞,却依然没有感应到笙闲的丝毫踪迹。

  又过了些时日,笙闲始终没有再出现,别云涧只好推选了新圣主,钟常拖着病躯将薄云天的血滴进苍栾盏内,从此世间再无笙闲圣主……

  徐应物沉着面色讲完了那段过往,末了,叹了口气,“历代圣主继位之时,均要滴血与苍栾盏通灵,从此浮尘之内,无论生死,苍栾盏均可寻得圣主踪迹,你师父……是真的消失得彻彻底底。”

  “就没有一个苍栾盏寻不到的地方吗?”

  “据我所知,没有。”

  鹿未识咧嘴,“难不成他老人家已经逃到浮尘之外,羽化成仙了?”

  “所以,没人再找了,鹿未识,你师父有二十个徒弟,也只剩下你一个人还不死心。”

  鹿未识的笑容有点苦涩,“他是在收我为徒之后失踪的,我总在想……这一切会不会与我有关?”

  “你那时才十二岁,能跟你有什么关系?怎么?你念境化蝶,把你师父也化走了?”

  还真是一起走的……

  阿廿依然不死心,“那钟常长老呢?他也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要是不死心的话,那就自己问他去,反正我们当初已经把所有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最后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

  徐应物说着话,伸手把阿廿手里的书抽走了,“你啊,也别在我这儿耗着了,说来说去都是毫无结果的事,你再待下去,你师叔我要老十岁了。”

  他连哄带骗,把鹿未识轰出去了。

  阿廿叹了口气,转头要走,迎面撞上了其庭带着十几个小徒,腊八也在其中。

  那少年的眼神始终围着阿廿打转,被其庭锤了一下,才老老实实的走了。

  阿廿此时没心思照顾腊八的情绪,她实在有太多事要对夜悬阳说,拐弯抹角寻了个没人的小凉亭,把伏坤鼠供在桌上,她坐在下风,开始毫无底线的溜须拍马,求她鼠爷爷帮忙去找夜悬阳。

  伏坤鼠实在受不了阿廿的碎叨,白眼一翻假装死了,阿廿哭笑不得,正琢磨着使什么法子讨它开心,忽然感觉有东西轻轻拽她的衣角。

  是风生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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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知蕉鹿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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