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金内心世界与白彩霞截然不同,担心贴有照片的通缉令正贴在玻璃橱窗内。想到这里,他的背上汗浸浸一片,额头布满汗水。
白彩霞瞧见了,想到他病刚好,身体虚弱,她问:“你吃得消不?走这点路出了这身汗,是不是冷汗?”说话间,她伸手拭他额头的汗水,果然是凉浸浸的。
“劝你今天别出门,这能逞的。”白彩霞心疼地说。
“彩霞,要不你自己去市场转转,我在外面找个树阴坐着歇会。你看完出来,咱再去找房子。”冯金说,他说话时故意显得力不从心,喘气不匀的样子。
白彩霞四周看了看,见离市场不远的人行道边有一排石凳子,她说:“你去那边坐着等我。我不会呆太久的,进去熟悉一下气氛,感受完那种热闹就出来。说真的,每当想起那个热闹的场面,人们脸上挂着汗珠子忙碌运菜,那种心情比干什么都得劲。”
冯金望着前面不远的石凳子,点点头,慢慢往前走,白彩霞甩开步子一路向前。
冯金走走停停,像一个久病的老人,佝偻腰身,直到看不见白彩霞的身影,这才直起腰。
他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自己,这才走近树下的石凳子边,坐了下来。
冯金从裤腰的手机套里拿出手机,打开通话内容,仔细看着前面打给自己的电话号码,不是手机号,是临京县的固定电话。他拭着重拨过去,电话响了一会,一个女人接电话,她问找哪位?
冯金小声说:“请问这是哪里的电话,刚才有人用这个号码打我手机,我没听到,所以打过来。”
冯金听到手机那边的女人大声问刚才谁打手机,连问了两声,没人应答。她说:“没人应声打过电话。”
“你这是临京什么单位?”冯金问。
“不是单位,是小卖部,街边公用电话。”
“在什么路?我可能猜到是谁打给我。”冯金话声带笑问。
“你是哪里打过来哦?”对方问。
“我从湖南打来,我是临京人,在湖南做生意。”
“哦!临京的大老板哦,这里福民路,靠近县政府。”
冯金说谢谢,我知道是谁了,挂了电话。
冯金想,打电话的人为什么不用手机,为了不暴露自己?还是没有手机的马仔?
他望着手机陷入思索,没想出结果。他想,如果不是幕后大哥,只能是马仔,下午给银行卡打钱,便是子虚乌有的事。想到这里,冯金没有犹豫,拨打段连槐的手机。电话响了十几声,段连槐接电话。
冯金身边没有外人,他把后背靠在石椅背上,拖长声音问。
“段老板,这么久接电话?”
“我在厂里,拿着手机到楼顶……”段连槐说。
“公安局找你了?不可能吧,你们让我出逃,是为了让我把警察的目光吸引过来。我不在临京,你们可以过安身日子了。”
“宋成光是你亲手杀的,不是别人拿着你的手杀的,这个时候抱怨,迟了。”段连槐说。
“宋成光老婆是你杀的,警察这会还不知道,如果我给警察打电话,不用十分钟,警车就到你厂里了。”冯金语调阴沉的说。
“冯金,咱可是说好的,你不能这时候反水。再说了,你儿子和你妻子还没拿到钱,这时候反水,我们谁也活不了,包括你儿子和妻子……”
冯金截住段连槐的话头。
“你别用这话威吓我,当初被你抓住把柄,被你威吓一步步走到今天境地。话说回来,如果我们闹到鱼死网破,你也完蛋,你的厂子也完了,你的妻子儿子也和我妻儿一样的命运……”
冯金话没说完,被段连槐打断了。
“老兄,你是不是遇到困难?需要钱你张口说个数,我俩是多年的兄弟,讲出这种伤兄弟感情的话,我这当哥的伤心。你说,要多少?”段连槐说。
“段老板是聪明人,我快没钱了。你也知道,没钱就没法上路。湖南离广东不远,广东那地方,东西贵不说,人是满嘴鸟语,骗子到处都是,还专骗外地人。我没钱肯定寸步难行,如果半路被警察抓住了,你猜我会不会供出你是同案犯……”
“别说那么多了,我马上给钱你。”段连槐懒得听冯金的废话,只想快点打发他,结束通话。
冯金想通了,横竖段连槐的把柄在自己手上,什么也不怕了。他说:“银行卡是幕后老板给的,你见过他,也知道他是谁,你去问他吧。三点钟前必须有二十万到账,这二十万与抢宋成光的二十万无关……”
“行,你放心,二十万下午到你账户……”
冯金不等段连槐的话说完,提前挂断电话。他望着手机,心中无比痛快。
这几年被段连槐当棋子使,却不敢在他面前挺直腰杆说不,因为自己的双脚陷进泥潭了,即便拔出来,也粘满烂泥,洗不干净。
前面那个电话给不给钱,冯金心中没谱,但是段连槐这二十万会给,这个时候他不敢拖,他更害怕过了时辰,举报电话打到公安局。
冯金后悔在省城没有第一时间向段连槐要钱,那时候更多想到妻儿,以及还把段连槐当兄弟,或者以为能逃过警察的追捕,过上正常人的日子。
冯金此刻有一种说不出的得意。
没杀宋成光之前,冯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有情有义,爱家,爱妻子的好男人。为了二十万块钱铤而走险,似乎只是一时头脑发热。
一个人正常人,要想变成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仅仅在一念之间。这一念,就两个字:贪财。
冯金幻想下午钱到账,给白彩霞留点钱,之后离开东山,往西北走。那边黑砖窑多,钻进窑洞隐姓埋名呆上几年,风声过去了,再出来。想到这里,冯金兴奋地站起身,准备往蔬菜批发市场大门口方向走,与白彩霞碰头。
冯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信任她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