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释前嫌轩辕公治伤 感离别有情人怅惘
印月废人2025-10-22 18:015,875

殷月哀嘟着嘴,马小小又道:“你再不理我,我可就不帮你在师弟面前说好话啦!”殷月哀脸上顿时一红,支支吾吾地说:“谁……谁要你在他面前说……说什么好话啦?”马小小噗嗤一笑,殷月哀口上虽然强硬,心中却着实窃喜不已。也不知她是因文武而欢喜,还是因重拾马小小的信任而庆幸。

  笑过之后,马小小道:“你看我们俩尽跑到屋后来闲扯些什么,还是先去看看大家吧。”话音刚落,忽听得王馨之一声惊呼,马小小二人赶紧奔到竹舍前面,只见师九如伏在雪地里,大口喘着粗气。陈抟捋须不语,轩辕公正拧眉注视着师九如。

  马小小大吃一惊,连忙扶起师九如,问道:“师叔,您……这是何意?”陈抟啐道:“痴儿!还不让开!”师九如也道:“茹儿,你且退开。”马小小不依,紧紧靠在师九如身前。轩辕公衣袖一拂,以一股纯柔的力道荡开马小小,双手疾探,抓住师九如两肩聚力一震,噗的一声,师九如再次摔倒在地。轩辕公出掌如风,“啪啪啪啪”四响,已在师九如胸腹间拍了四掌。

  师九如伏在地上气若游丝,马小小止不住泪流满面,噗通一声跪在陈抟面前,哭道:“师父,求您老人家大发慈悲,放了他吧……”陈抟一把将她提起,轩眉微蹙,低喝道:“痴儿胡言乱语!”马小小紧紧拽着他的衣角,苦苦哀求着。杨凌霜道:“马师姐莫急,师父他并非出手伤害。”马小小哪里肯听,见师九如全身如散架一般瘫在地上,再次跪下道:“师父,师九如本已受伤,求师父网开一面,我……我今后什么都听师父的……”

  陈抟道:“即使让你离开他,你也依得?”马小小语塞,又见轩辕公身形一晃,扳住师九如的身子向上一抛,师九如倒飞起一丈高,落下之时,轩辕公双掌一托,将他呈倒立状顶在半空。师九如四肢不住抽搐,双眼紧闭,龙眉深锁,显是痛苦不堪。

  马小小见轩辕公周身白气萦绕,头发胡须随真气鼓荡飘摇,已用了上层内力,生怕师九如被他打死。而陈抟依旧无动于衷,当下抱住他的双腿,哭道:“师父,我答应您!我什么都答应!求求您,让师叔收手吧!”殷月哀见马小小哭得悲切,一时真情难以自禁,也跪在陈抟面前道:“老前辈,求您高抬贵手,放了九如王子吧。”

  陈抟骂道:“你被他迷住了心窍,却不知你师叔是在出手救他!”马小小一怔,委屈地叫了声:“师父……”陈抟将她二人扶起,叹道:“你向来沉着冷静,如今为了一个魔道,却乱了分寸。不辨是非,低声下气向为师求饶,成何体统?”马小小抹去泪水,望着陈抟一时说不出话来。

  轩辕公再变换几次手法,约莫一顿饭工夫之后,才将师九如放下,轻叹一声,问道:“已有多少时日了?”师九如鞠了一躬,道:“多谢前辈费神。已有半月了。”轩辕公再叹一声,不再说话。陈抟道:“天色已晚,且先进屋再叙。”马小小扶着师九如,关切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师九如微微一笑,道:“无妨。茹儿,让你忧心了。”

  竹舍内陈列十分简朴,轩辕公坐在竹凳上笑道:“茹儿啊,若不是你师父指点,你还当我会伤了你的小王子,说不得,还得记恨我呢。”马小小红着脸道:“徒儿知错了。”轩辕公道:“既知错,就要认罚。我与你师父已吃了大半个月的生米了,今晚就要你下厨做上一顿美味!”马小小嘻嘻笑道:“师侄领罚。”王馨之提出去帮厨,杨凌霜自告奋勇地去劈柴生火,殷月哀不会做饭,左右观望一阵,也硬着头皮走进厨房。

  饭后,马小小将王谱成三人的情况向陈抟禀明,并希望能送得三人回到2014年。张彪通地一声跪倒在地,道:“老神仙,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我家中还有父母妻儿呢……”王谱成瞥了他一眼,暗骂:“这小子又来胡说八道了,你什么时候有了妻儿?”

  陈抟沉吟片刻,道:“此事老夫自然理会得,不必多虑。”吩咐王谱成三人自去歇息,又问了马小小一些这几月来的情况,马小小一一作答,最后问道:“师九如的伤,究竟怎么样?”轩辕公却问:“不周遗卵现在何处?”马小小将师闻墨抢去一事悉数说明,陈抟叹道:“天意啊。此贼的力量当不容小觑!”轩辕公道:“师九如并未受伤,只是被不周遗卵封住了力量。如今失却了不周遗卵,要想助他复原,当真十分艰难。”

  马小小问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陈抟道:“除非找到不周遗卵,反其道而行,或能有效。这不周遗卵乃是补天神石之遗物,能封印世间万物,若想解开封印,亦需不周遗卵不可,除此之外尚无第二个法子。《天罡降龙令》上并未记载如何反行其道,想那师闻墨纵然聪颖,却也不知不周遗卵尚有解封之力。然而,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关节不明了,这或许将的他以后致命的一击。”马小小问:“什么重要关节?”

  轩辕公接着道:“我中华自来便有太古三皇神器镇邦,而三皇神器之首的,便是‘雷泽龙夏’。雷泽龙夏下,混沌之中一切牛鬼蛇神均斩不赦,然而袭月血族属鬽魇,与僵尸无异,都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异类。我族始祖轩辕黄帝有一女,名曰‘女魃’,涿鹿之战后,被蚩尤诅咒变为僵尸之王,天帝伏羲恐她没人能够制服,于是派应龙持‘雷泽龙夏’将其打败,借不周遗卵封印在赤水之北。不周遗卵的原本之力只对三界万物有效,若要完全将鬽魇封印,就必须得与雷泽龙夏相辅方可。而《天罡降龙令》对雷泽龙夏的描述不过寥寥数语,那师闻墨又怎么会知道这世上还有一物是能将他置于死地的?”

  马小小道:“照此说,即使是‘神农慑魂鞭’亦不能杀死师闻墨?”解下腰间的神农鞭,道:“弟子斗胆,日前机缘巧合,从师弟处得到了神农鞭,未曾向师傅禀告,望师傅恕罪。”陈抟捋须笑道:“你得此神器乃是你福缘所至,又何罪之有?且收好罢。这神农慑魂鞭乃上古之时,神农氏尝百草用以分别万物灵性的,虽持它在手,三界邪魔不侵,但若要对付鬽魇,切不可妄自托大。”

  马小小答应着,陈抟沉吟片刻,又道:“明日待我将此鞭施以秘法,再配合昔年授予你的‘五字绝言’,于你日后降魔卫道颇有帮助。”马小小欣喜不已,暗叹:“以前爷爷说过,腾蛟剑由我家祖上以降魔秘法重新锤炼过,原来却不知也是师父所为。”

  殷月哀忽然问道:“那雷泽龙夏现在在哪里?我们去将它找来,就可以替武哥报仇了。”陈抟闻言一愣,问道:“何来报仇之说?”殷月哀将文武被师闻墨陷害变为鬽魇一事说了,陈抟叹道:“阿武一生多舛,此后的路于他更加艰辛,茹儿,你身为师姐,更应加倍照顾才是。”

  马小小待文武原本亲如姐弟,但自从得知他也成了鬽魇后,始终耿耿于怀,一种莫名的失望之情占据了内心,就好像见到自己的亲人突然变得陌生,那份失落由此逐渐转变为冷漠的态度。而师九如却又不同,马小小从记忆的最深处便是深爱着师九如的,无论他是人是魔,总是义无反顾,但文武却是由人到鬽魇,这份落差,一时之间确实难以接受。

  轩辕公看出马小小眼神中的一丝异样,笑道:“茹儿,你可知我为何会愿意帮师九如疗伤?”马小小摇摇头,轩辕公又道:“因为眼睛。师九如虽为袭月血族的王子,但眼中并无血丝戾气,如此般出淤泥而不染,即使武林正道中,也未必有几人能做到。袭月血族之人虽有不死不灭之躯,但师九如生而即为鬽魇,这也是并不是他能掌控的。世间万物皆无权选择自己的命,这便是天道。但生于世间之后如何行止,却就要看个人的意志了。仅从这一点而论,我都要帮他。”

  师九如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谬赞。”轩辕公摆摆手,道:“适才听殷姑娘言道,阿武从未自甘堕落,你又何必有耿于心?世间所有飞鸟走兽,只要一心向善,当可一视同仁,你如此介怀阿武,却不免落了小乘。”马小小心头一震,沉思片刻,诚惶诚恐地道:“师叔教训得是,师侄受教了。”

  师九如道:“文先锋被我二叔换血,然却未曾破了心脉,他体内的血,乃是万中无一的阴阳并存之血,而后又吸食了虎血,日后造诣当不可限量。只是他未蒙高人指点,虎血之威未能得以激发,否则我二叔决非他的对手。”当下将猛虎之血与袭月血族之血的生克关系说明,陈抟道:“竟有如此奇遇?这也是阿武的造化,待他归来,我或有法助他领悟。”顿了顿又道:“我与阿武及其父亲渊源颇深,师闻墨杀文燚,害阿武,这前冤近仇,非得找他报上一报不可。再过几日,便是望月,我欲在炎冢之内布‘九宫囚魔阵’,届时引得师闻墨及袭月血族入瓮,虽不能灭其性命,却也可将他们于墓中禁锢千年。”

  轩辕公拍案道:“好!便依此行。我明日便启程去鼓城山镇狱窟取‘冥王逆天镜’,望月之夜也正好可借逆天镜之力送茹儿等人回去。”马小小与殷月哀同时一惊,双双眼神中流露出不舍的愁绪。马小小满怀伤感地望向师九如,正好接触到他冷紫深邃的眼眸,鼓起勇气道:“师父,我……我暂时不想回去。”殷月哀也说:“我也想等帮武哥报了仇再说。”

  陈抟喝道:“咄!至今尚且执迷不悟!”马小小咬咬嘴唇,凄苦地望着师九如。陈抟叹道:“如今你既已觉醒,为师便不再封去你的记忆,只是如何行止,你须当谨慎。今夜为时已晚,一切明日再议,各自歇息去吧。”马小小无奈,只得与殷月哀同屋而寐。杨凌霜却道:“师父,取那什么逆天镜又何须您老人家亲自去?待徒儿去取来便是。”轩辕公笑着摇摇头,道:“那镇狱窟中有上古神将倏忽镇守,你娃娃家若触怒了他,可不是闹着玩的。”杨凌霜点点头,向师父师伯请安后自去睡觉。

  月至中天,屋外北风徐徐,摩天岭上凉意浓烈,马小小在竹床之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心想:“在那个奇怪的梦中,师九如于隆兴二年被处斩,我若是现在回去,后世又将去哪里寻他?”脑中愁绪无限,披衣下床,窗外月影婆娑,竹叶在风中沙沙微响,白雪映衬月光如同白昼,只是少了一两声虫鸣,不似苍霞涧的烂漫。

  马小小轻叹一声,轻轻推开门扉出去,明月高悬,天际流苏,说不尽的祥和唯美。月光下,一道峻拔的身影伫立崖边,银色长发随风漫舞,背负着双手仰望苍穹,犹如一尊美艳绝伦的石刻,正是师九如。马小小慢慢走上前去,师九如转过身来,马小小道:“苍霞涧虽美,却无这般山风袭人的感觉。九如,若能……永远与你共享这良辰美景,我死而无憾。”

  师九如自听了轩辕公的话后,心中已隐隐感到不安,于是问道:“茹儿,你是不是就要离开了?”马小小不敢看他的眼神,低着头道:“自再见到你后,我已下定决心,无论生死,我绝不与你分开。可是……有些事并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我身处于两个不同的世界,连我自己都不能分辨谁真谁假,但是,这真真假假之中,只要有你存在,我便是开心的。我……怎么也没料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若是我从来不曾觉醒,又或者根本就未失忆,那该有多好?就算最后万劫不复,至少现在我们不会生生忍受分离的痛苦……”说到最后,喉头有些哽咽,师九如轻轻将她拥入怀中,道:“这么说,你真的要离开了?”

  马小小将头埋在他的胸前,道:“我不知道我们究竟是对是错,可是,情之一事本就没有对错之分,我不怕遭受世人的舆论,不怕江湖中的人心叵测,只是上天既然要我爱上了你,却不能让你我有个圆满结局,这份痛楚,谁又能忍受得了?九如,你知道我是多么不愿与你分开么?可是,我必须得回去,而且这一去,或许我们今生便无缘再相见……”师九如吻了吻她的额头,道:“茹儿,我早就说过,谁要是从我身边夺走你,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不管你要回到哪个时代,请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到你!”

  马小小仰起头望着他,想到他再过二十年就会被处斩,而且很有可能是以雷泽龙夏而斩,眼角忽然迸出了泪花,咬着下唇,心中恐慌至极,心中只念着:“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了……”可是又明明知道这不可能成为事实,双臂环绕,紧紧抱住他的腰,道:“在距今八百七十多年后,我于一个梦境中觉醒,你刻在我心底的名字从此再也不会被遗忘,我多想有你陪着我走完这一生,可是,或许跟你仅仅数十年的相守也成了奢望……唉……九如,我太自私了,我死之后,你却要一个人在这世上永远忍受孤独,我又怎么忍心?”

  师九如微微一笑,道:“我血族虽然不死不灭,可是,此刻我对着月亮起誓,若真的那一天到来,我便自己兵解,与你同生共死。”马小小怔怔地看着他,道:“九如,你何苦……”话音未落,只觉一双冰冷的柔唇印上了自己的双唇,微微一愣,闭上了双眼,眼角一滴泪水滑落,月光下,一道两人拥吻的剪影经久未动。

  自朱仙镇一别后,文武在路不止一日,已到达临安城外。宋室南渡之后,便以此为都城,偏安一隅。临安城南倚凤凰山,西临西子湖,高宗皇帝的宫殿便独占凤凰山。

  时已入腊月底,皓雪初霁,西湖银装素裹,白堤横亘雪柳霜桃。文武双眼俱废,外加心焦如焚,便也不去理会踏雪赏景的游人。只是他心如明镜,身负奇功,眼上虽系着黑色丝带,却是行动如风,不免引起旁人驻足指点观望。临安天子脚下,文武不敢招摇节外,行至无人处,将眼上丝带取下,露出一片灰白的双眸,又将头发搅乱,脸上抹些雪泥,把殷月哀缝制的虎袍也刻意弄得脏乱不堪,扮成一幅乞丐模样,进钱塘门望临安闹市御街而去。

  御街纵贯临安南北,街中心为皇帝专用的御道,两旁是用砖石砌成的河道,河里种植荷花,岸边各色果树,四季轮替,花色不败,美艳绝伦。

  河道以外才是百姓行走的长廊,从御街至各坊巷,大小铺席连门俱是,处处结彩张灯,燕语莺歌,热闹非凡。文武眉头微蹙,暗思:“这天子脚下的百姓当真享尽荣华,却不思江北沦陷之苦,我大宋多少子民无家可归!如此江山,令人愤慨!”走到一座茶坊前,听到里面有人说书,文武在廊下站立片刻,听那人说的乃是太祖黄袍加体的故事,再听一会儿,那人翻来覆去无非是些太祖如何英雄神武之类,不禁出口道:“先生,怎么尽说些前朝往事?想那天下兵马大元帅岳爷爷精忠报国的故事,怎地不说上一说?”

  此言一出,坊内当下鸦雀无声,有几人窃窃私语:“这厮好大的胆子,这不是公然反叛么?”“走罢,待会儿官差来拿了他去,咱们在此,没得惹一身骚。”文武耳力极聪,听到这些话后不禁勃然大怒,喝道:“若非岳爷爷力抗金贼,你等焉能有如此安逸?”

  一众听客见他在皇城之内尚敢如此大言,均指指点点猜测他的来历。那说书先生上下打量文武一番,见他蓬头垢面,身污肢秽,却口出豪言,且器宇不凡,料想并非等闲之辈,于是问道:“敢问尊驾何许人也?”文武正想说:“我乃岳元帅麾下先锋官。”却被旁边闪出一人拦下抢先说道:“先生莫怪,我这侄儿头脑有些毛病,打扰各位雅兴,见谅见谅!”一边赔笑着,一边拉着文武走远。

  文武大感诧异,不知几时又冒出个叔父来,正待发问,却听那人道:“适才多有冒昧,望兄台海涵。”文武拱手道:“好说好说,不知尊驾是谁?为何将我拉走?”那人道:“在下李阿四,因慕岳元帅威名,却投靠无门,致而闲散江湖,拆字测命为生。先前见兄台正直豁达,心生结交之意,出言冒昧,却是为了相救兄台。”

  文武问:“先生此言何解?”李阿四道:“岳爷爷精忠报国之志,我等贱民自是钦服不已,只是如今朝野奸相当道,忠臣志士均遭荼毒,韩世忠被贬,岳爷爷也落下牢狱之灾,坊里民间谁又敢如兄台般直言?若被官差拿住,至轻也判个满门抄斩。在下一时恻隐,还望兄台赶紧远逃去罢。”

继续阅读:第八十一章 文先锋误闯大理寺 岳武穆含恨风波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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袭月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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