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芳霏没有回话,转头望向车外,见霓虹灯已渐渐隐去,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司马煌这才发现原来早已开出了襄阳市区,于是说:“那你想去哪儿?”颜芳霏说:“停车吧,我回家了。”司马煌说:“开什么玩笑?这荒郊野外的,我怎么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
颜芳霏轻轻笑了笑:“我不怕的。”印象中,这是司马煌第一次见她笑,冷若冰霜中又带着明媚动人之色,不禁呆了呆,颜芳霏又说:“停车吧。”于情于理,司马煌都不愿停车,但他却鬼使神差地遵循了颜芳霏的话。
车子靠边停下,司马煌还试图找些挽留的话说,忽见后面一束强光射来,一辆车如发疯的猛虎般急速冲来。司马煌大吃一惊,喊道:“别开门!系好安全带!”刚刚挂挡起步,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车身打横,并剧烈震动起来,向前滑行了几十米远。司马煌转头看去,只见后面那台车又急速撞了过来,赶紧打方向盘摆正车身,轮胎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向前冲了出去。
司马煌呼出一口气,脚下紧紧踩着油门,眼角偷偷瞄了一下颜芳霏,见她神色自若,完全没有想象中的惊慌失措,安心之余,也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这可是个怜香惜玉的大好机会。胡思乱想中,后面的车已经追了上来,速度之快撞击之强,简直匪夷所思。兰博基尼先前被那一撞已然受到影响,这一次,车尾直被撞得翘了起来,离地两三尺高。司马煌死死拽紧方向盘,怒骂道:“该死的端木诚,你这是在玩火!”对颜芳霏说:“你别怕,看我怎么收拾他。”颜芳霏不回话,头伸出窗外向后看去,说:“他又来了。”
司马煌急转方向盘向左靠去,在端木诚撞上的瞬间避开了。两辆车并排而行,司马煌朝他看去,端木诚红着双眼,如一头吃人的豹子,车头一斜,又撞了过来。这一次司马煌先发制人,也向他撞过去。又是一声巨响,两辆车都不约而同震动着偏向两侧。
颜芳霏被这一撞,感觉五脏六腑都调了个向,司马煌警戒之余说道:“芳霏,你还好吧?这王八蛋早就跟我不和,我得想个法子制服了他。”颜芳霏看着端木诚打着方向盘再次撞来,喊道:“快刹车!”司马煌不及细想,猛地踩下刹车,端木诚撞空,车身直挺挺挡在前面。
颜芳霏说:“倒车,往回走。”司马煌这次却不听,咬着牙,踩油门提速,反向端木诚车尾撞去。“砰”,法拉利被撞得偏离了路面,车身斜摆在路上。司马煌将油门踩到底,想一鼓作气将其撞翻,颜芳霏叫道:“别干傻事!”司马煌怒气勃发,但也不敢做得太过,呸了一声,挂倒档,退了十几米远,甩尾调转车头,往来路驰去。这辆价值数百万的豪车已然撞得面目全非,能否坚持回到市区犹未可知,偏在这时,迎面又有两辆车使了过来。
司马煌骂了一声,狂按喇叭,对面两车看到他,分别靠边停下,磊子看着兰博基尼的模样,摁下车窗问道:“阿煌,怎么回事?”司马煌不及回答,端木诚又一次跟了上来,看到路上的三辆车,丝毫不减速。
磊子和阿四车上的女孩见这情景,纷纷惊叫起来。端木诚大吼一声,猛然撞上兰博基尼,司马煌把持不住车身,又向右撞上了阿四的宝马。金属的摩擦声极其刺耳,阿四被撞得滑向了一边,兰博基尼也打着横,不知何处受了损,再难发动起来。端木诚冷漠地笑着,此刻司马煌的兰博基尼在他眼中,无异于砧板上待宰的鱼肉。空踩几下油门,引擎声怒号冲天,雪白的疝气灯直直照着颜芳霏艳丽的脸庞。
磊子看这情形,知道端木诚已经血冲脑门,根本不敢上前阻止。端木诚松开手刹,法拉利如同出闸的猛虎向兰博基尼撞去。司马煌的车是向右横摆在路中间的,直对着端木诚车头的便是颜芳霏,这要是撞上了,她还不顿时香消玉殒?千钧之际,颜芳霏解开安全带,屈身往座椅上一弹,一声娇吒,右脚踢出,只听啪啦一声,挡风玻璃被踢碎。司马煌瞠目结舌,圆张着嘴盯着她,实在想不到她小小的身体里面,竟然蕴含了这么大的爆发力。
颜芳霏喝道:“愣着等死啊!”司马煌也连忙解开安全带,颜芳霏两手提起他的肩膀,纵身滚出车外,便在同一秒间,端木诚的法拉利已然撞上了兰博基尼。强大的撞击力直接将兰博基尼撞得离开地面,在空中翻了几番,落在十几米外。
司马煌足足比颜芳霏高出了一个头,此刻却躺在她的臂弯内,虽觉尴尬狼狈,可他心底却十分受用。但现实并没有罗曼蒂克式的浪漫,那边端木诚见司马煌逃了出来,虽然撞废了他的豪车,但这小子躺在美人怀中,似乎还是占尽了上风。端木诚气血上涌,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死踩油门,不计后果地朝两人撞去。
颜芳霏到此时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张俏脸涨得绯红,心想这人做得也太绝了,一把将司马煌推开,起身从腰间抽出腰带,看准端木诚靠近,纵身一跃,腰带凌空劈下,“噼啪”一声,法拉利的挡风玻璃也应声而碎。
司马煌看得清楚,见她抽出的哪是什么腰带,分明是一根足有两米长的铁链。只见颜芳霏一招劈出之后,腰身一转,一声暴喝,又一招猛力劈下,这一次是直对着端木诚的面门而去。司马煌躺在地上看的呆了,端木诚大骇,急忙扳转方向盘,车子向左冲去。虽躲过了颜芳霏的铁链,却听轰的一声,撞到了路旁的一颗大树上。
后面的磊子阿四及另三名女孩不明白发生了何事,都跑过来察看。端木诚奋力拨开安全气囊,从旁边抽出一根棒球棒,气冲冲地下车来,二话不说,朝颜芳霏当头挥去。颜芳霏斜跨一步,左掌一探,抓住他的球棒,顺势一甩,脚下再一勾,端木诚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嘴啃泥,这大少爷的面子算是彻底丢光了。
此刻的端木诚已经气得人鬼不分了,那边磊子等人一脸的惊愕,司马煌偏偏笑了出来,无疑是给他火上又浇了一桶油。端木诚也没想明白这个小小的丫头怎么有这般本事,不过眼下的他也根本没那个心思去考量,听见司马煌的笑声,怒由心起,转身举着球棒就朝他脑袋砸去。磊子刚叫一声:“阿诚,别冲动!”却见颜芳霏右手一挥,铁链如灵蛇般朝球棒绕去,再一拉一抛,那棒球棒以一个优美的抛物线飞入了树林中。
端木诚气急败坏,张嘴骂道:“臭丫头!你活得不耐烦了?我去你……”后面的“妈”字还没冒出口,颜芳霏忽的欺近,左手一记重扇,端木诚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右边脸颊顿时肿了起来。平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几时受过这般屈辱,一边叫骂,一边去抓颜芳霏。那边磊子和阿四赶紧过来将他拦下,端木诚不住口的骂骂咧咧:“臭三八,我知道你家住哪里,你给我等着!”
磊子连拖带拽将他按进自己车里,若再由他们待下去,两人不闹出人命来才怪。可这一来,加上另外三名女孩,磊子的保时捷加上阿四的宝马就刚好坐满。而那两辆总价值超过一千万的兰博基尼跟法拉利,恐怕只能依赖拖车了。
临走时,阿四问道:“阿煌,你们怎么办?”司马煌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这里距离市区也不远,而且还能单独跟颜芳霏相处,何乐而不为呢?虽然毁了一辆几百万的跑车,但这大少爷似乎丝毫不觉心疼,一双眼只是盯着颜芳霏的脸庞。
两车离开之后,颜芳霏将铁链重新缠回腰间,问道:“你没事吧?”司马煌想装作手疼脚痛,或许便能多得美人恩,可又实在不愿拉下这个脸来。想起刚刚她的身手动作,兀自难以跟眼前这个纤弱的小女孩联系在一起,于是说道:“我没事。不过芳霏你……我们同学三年,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这么厉害?你这是什么功夫?咏春?形意?会不会太极?看来我爸以前要我练武,还真没有坏处。”
颜芳霏任他叽里咕噜说完才道:“你既然没事,那我先走了。”司马煌说:“你不跟我一起走啊?”颜芳霏没有回话,司马煌又说:“芳霏,我也不跟你说谢谢了,不过今晚的事……唉,我知道,你心里肯定特看不起我们,认为我们不知疾苦,其实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愿意向你保证,以后我努力改,这后面的路,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颜芳霏见他神情严肃,不像是花言巧语,想起当初上学时,大家都很怕他这个小霸王,但唯独在自己面前时,他从来不做得嚣张跋扈,这个中缘由颜芳霏自是十分清楚。呆了几秒钟,忽然好像心头另一层伤疤涌了出来,目光一转变得冷峻,说道:“这些事我没兴趣也不想听,海誓山盟,到头来也不过一番谎言,这些话,你还是留着给别人说吧。再见。”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马煌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追了几步,忽见颜芳霏提气一跃,人已在几丈之外了,再一跃,隐入了黑暗中。司马煌怔怔地站在路上,正没个头绪处,手机响起,是母亲柳涵欣打来的。
司马煌接听了,说:“妈,我马上就回来了,只是车子出了点问题……”却听电话中母亲的声音十分惊慌:“煌儿,别回来……你什么都别问,听我说,你现在立即去公司里,在你爸以前的办公桌下有个保险柜,里面有一份很重要的文件,你去将它取出来,密码是你的生日,记住了!拿到文件不可交给任何人,直接去十堰,上武当找你师公……”说完就挂断了,留下司马煌一脸的莫名其妙:“今晚什么个情况啊?个个都没头没脑的,真心话大冒险?”
端木诚一手捂着脸颊,仍旧不停口地骂着。磊子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发笑,看看已经回到了市区,端木诚忽然问道:“磊子,那臭丫头究竟什么来历你知道吗?”磊子说:“怎么?你不会是真想找她麻烦吧?我说算了,一个小丫头而已,至于吗?”端木诚怒道:“我问你什么你回答就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
磊子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当我查户口的?你要真想知道,直接问问浩子不就行了?”端木诚一拍脑门:“对啊,浩子是警察,他应该能查到的。”说着就掏出了手机。磊子说:“我说阿诚,你没必要非跟一个小丫头过不去吧?”端木诚拨了号,瞪了他一眼说:“你懂什么!我早就看不惯司马煌这小子了,恨不得天天都将他踩在脚下。别出声,电话通了……喂,浩子,你马上给我查一下一个叫‘颜芳霏’的丫头的底细。”
电话那头的浩子沉默了片刻,忽然严峻地问:“你问这个干嘛?你现在在哪里?”端木诚没好气地说:“你们他妈的不说废话会死啊!我现在马上回市区了,你赶紧给我查查。”浩子又问:“我问你今晚七点半到八点半这一个小时你在哪里?”端木诚骂道:“我靠!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我今晚跟磊子他们在城外赛车,满意了吧?赶紧给我查。”
浩子似乎松了一口气,说道:“你说的这个颜芳霏,老家是河南洛阳的,四年前才搬来襄阳,在第五中学上了高中,毕业后就没再继续上学。她家条件挺苦,父母是离婚的,据说是因为她老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过说起她老妈来,真叫人吓一跳,我们查到的线索,她老妈曾是洛阳‘神女剑派’弟子,会使软剑,好像叫什么……‘游龙惊鸿剑法’。我猜啊,肯定是她老妈成天只知道练什么剑法,她老爸耐不住寂寞,所以才出去找女人的。”
端木诚吼道:“你给我说这些没用的干嘛?告诉我她家住在哪里!”浩子说:“你问她家干什么?你现在别来添乱,十分钟前我们接到报案,出事的就是这个颜芳霏的家,不过她没在家,说是在广场上摆地摊,目前还没联系上。阿诚,别怪我没提醒你,这事如果跟你没关系,你最好别来趟这浑水。”端木诚一愕:“这什么跟什么啊!”浩子说:“好了,我得挂了,再联络。”
颜芳霏提气在路上疾驰,月光很好,柏油路面像铺了一层薄霜,路旁田野中是浓浓的墨绿色,很静谧,又带一丝空灵。按她的脚程算,最多再有十来分钟便能回到市区,她不想辜负了这么美的原野月色,索性放慢了步伐,慢慢往家走着。
有夜风吹来,夹杂野草甘甜的气息,颜芳霏深深呼吸了一口,思绪有些飘渺。司马煌的纨绔之气,当年在校时便已展露无余,她虽不怎么待见他,但还是能感觉到,他在面对自己时,那种截然不同的态度。说是故作也好,或者伪装也罢,毕竟让颜芳霏对其并无很大的厌烦感。
不过很多事都是这样,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能从心生出与众不同的观念。司马煌出身优越,与生俱来的痞气原本无可厚非,三年的高中生涯,颜芳霏对其并没有过较深的印象。时隔一年后的重逢,今晚司马煌的行为语言,与他富家子弟的气息格格不入,却又似曾相识,但在颜芳霏听来,却由心而生一股惧怕。
有一种情感,能够轻易就说出口的,往往都是虚情假意,“我爱你”三字承载的不是快.感,而应该是责任。大多数男人在一时的肾上腺素激生下,随口就许下了承诺,他们的目的不出其外,不是美貌便是肉.体。二十年前,母亲若非被爸爸的花言巧语所动,又怎会衍生出后来如斯之多的苦痛?
母亲年轻时容貌娇美,且身手不凡,本可继承师门,大有一番作为,偏在那时与命中克星相遇。爸爸当时本是一个江湖浪子,无奈母亲被他表面如火的热情征服,毅然辞出师门,随爸爸浪迹天涯。
爸爸与绝大多数世俗人一般,认为现在什么年代了,习武练剑能有什么用,母亲遵循了他的意思,抛下了苦练二十多年的“游龙惊鸿剑”。婚后最初两年,母亲的确过上了她曾向往的生活,纵然日子清苦,但乐在其中。不料男人的激.情来得快去得更快,母亲本是江湖女子,不会刻意装扮自己,再加上颜芳霏出世后,一门心思的相夫教女,憔悴的容颜逐渐遮盖了如玉的面颊。从颜芳霏懂事起,爸爸便已变得对母亲极其冷漠,日不归家夜不落户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母亲一边做些小工养活自己跟女儿,一边在爸爸日渐暴躁的脾气下以泪洗面。爸爸在外的作为,母亲多少有些耳闻,但为了维护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母亲甘心选择了忍受,闲暇之余为了不让自己多想,便私下里教授颜芳霏武艺剑法。谁知这一来,更让爸爸抓到了什么把柄一般,从此更加明目张胆地胡作非为。
母亲性子极弱,空有一身武艺,在爸爸拳脚相加之下,只是垂泪忍受。终于有一天,爸爸竟然带回一个女子在家中鬼混,被刚刚进门的母亲撞了个正着,不曾想爸爸非但丝毫不觉愧疚,还用菜刀割断了她的手筋,说你喜欢练剑,以后就让你练个够。
母亲经此之后万念俱灰,昔年甜蜜的美梦已荡然无存,暗中却下定了决心,更加用心指导颜芳霏习武练剑,并随时嘱咐她:“爱是用心感受,而不是靠嘴说的。你将来一定要提防,越是满嘴甜言蜜语的男人,越是靠不住。”颜芳霏十三岁那年,母亲终于为自己做了一回主,扔下一纸离婚判决书,带着女儿离开洛阳来到了襄阳。
月光渐渐被霓虹灯吞没,周围变得繁华热闹起来,颜芳霏收回心神,发现已经回到了市区。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心想母亲双手不便,自己这么晚还没回去,不免让她担心,想打一辆车,又舍不得花那钱。一想到这儿,颜芳霏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货物被那公子哥搅了,进货的本钱都没赚着,这个损失可不是打他一顿就能弥补的。东想想西想想,觉得还是先回家,下次可不再干那意气之事了,他要全买,我就卖给他便是,何苦跟钱过不去呢?
颜芳霏跟母亲在樊城区一个农院里租了一间廉价的房子,十多分钟后,她才满头大汗地奔回住处。院门外面,两辆警车闪着红蓝色的警灯,颜芳霏皱了皱眉,一脸纳闷地走进院子,发现这个平时并不怎么热闹的小院里,此刻挤满了人。大家议论纷纷窃窃私语,人群前面围着一圈警戒线,昏黄的灯光下,一队警察正在忙乎着。颜芳霏看了一眼,险些惊叫出来,见警察进进出出的屋子,正是自己的家。
颜芳霏挤开人群走到前面,赫然见到自家门前横放着一个大的黑色袋子,很显然,这是警方用来装尸体的袋子。颜芳霏心底涌起一股寒意,一步跨进屋内,见房中凌乱不堪,床.上地上残留大片血迹,几名警员还在拍着照,检查各处痕迹。
意料之中,母亲并不在房内。颜芳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喊道:“我妈呢?妈,妈!”一名警员问:“你就是颜芳霏?”颜芳霏一把抓住他:“这里发生什么事了!我妈呢?我妈……”眼睛不自觉地看向了装尸袋,一个箭步冲过去,不顾旁边警员的阻拦,拉开袋子的拉链,母亲苍白的面颊赫然在目,再往下,喉咙间一条血口怵目惊心。
颜芳霏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扑在母亲尸身上大哭不止,警员好不容易将她拉开,她睁着通红的杏眼,对着人群大喝:“谁干的!这是谁干的!”一名警员说:“颜芳霏小姐,请冷静点。半个小时前我们接到报案,邻居有人听到你家中有响动,过来看时,你母亲已遭不测。法医断定她是当场死亡,所以请节哀。还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回去做个笔录。”
颜芳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问道:“凶手是谁!告诉我凶手是谁!”她情绪万分激动,旁人怎么都劝不住,被她抓住的那名警员更是苦不堪言,直感觉两条胳膊被铁钳箍住一般。
另一名警员说:“事发时,除了有人听到几下异常的响动外,并没人看到有谁从你家逃走。我们初步怀疑你母亲是自杀,只是疑点颇多。”颜芳霏吼道:“胡说!我妈妈怎么可能自杀!她双手俱废,根本就拿不起刀来。”又扑在母亲尸身上声泪俱下:“妈!妈!您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谁这么残忍,要对您下此毒手!”
院中其他几户人家听她哭得凄惨,也不禁潸然泪下。警察取证完毕,又有殡仪馆的人员将尸体取走。颜芳霏看着母亲被抬上黑色的箱型车,跪在车前拜了几拜,心道:“妈妈,您先走,女儿晚点再来看您。我一定要给您报仇!”办案警员也收队了,对她说:“请跟我们走一趟。”
颜芳霏抹去眼泪,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红.肿的双眼透出阵阵寒光,对警察说道:“请让我收拾一下再跟你们去。”转身进屋,在母亲床边呆了片刻,强行忍住泪水滑落,心想:“妈妈性情良善,从未与人结仇,家中又一贫如洗,仇杀劫杀都不可能。如果是爸爸,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见得会来下此毒手。邻居说没有看到凶手,我看多半是因为对方权大势大,他们不敢说。照此看来,多半是那叫端木诚的公子哥所为。这些纨绔子弟仗着家中有钱,不把人命当回事一点儿也不稀奇,哼,但我绝不会让妈妈死得不明不白!”
颜芳霏从衣柜里找出一件白色紧身T恤穿上,换上一条牛仔裤,穿着一双运动鞋,束起精练的马尾辫,又将母亲生前戴的一条黑丝巾缠在右手,将铁链围在腰间,暗道:“司马煌与他熟识,我先去水镜庄,然后再与那端木诚当面对质,任你财大势雄,我颜芳霏绝不教你逍遥法外!”打定主意后,看到窗外殡仪馆的车已经驶出院门,紧咬牙关忍着悲痛,轻轻唤了几声:“妈妈,妈妈……”努力平复了心情,从后墙窗户跃出,奔水镜庄而去。
路上遇到几辆警车,颜芳霏故意绕开,奔到汉江大桥,看准一辆运货的卡车,提气跃起,挂在卡车车尾,一路来到了南漳县。水镜庄的名气很大,颜芳霏没费什么力已寻到了庄前。
水镜庄依然灯火辉煌,庄外的名车堪比一场大型车展,只是庄内却静悄悄的,透出诡谲的气氛。颜芳霏右手摸在腰间,握住铁链一端,凝神静气踏进大门。飞檐雕梁的古典建筑,被灿若繁星的彩灯映照得美仑美奂,喷泉假山宛如瑶池,奇花异卉争相斗艳。颜芳霏走上小石桥,转过司马徽塑像,过水镜祠,右侧有一座坐南朝北的四合小院,院前的小亭里立着一方古碑,上书“汉水镜栖隐处”六个大字。
这一路走来,并不闻一丝人声,豪华庄重的表象下,似乎整个水镜庄只是一座空城。颜芳霏大感诧异,暗道:“偌大的司马家,怎么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表面越是平静,或许暗中就愈加凶险。不说人声,连鸟叫虫鸣之声都没有,这一反常态的情况,更让颜芳霏坚信,母亲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是他司马家与端木家联手制造的凶案。一个富家公子丢了面子,便要一条人命来赔偿,这生意可精得很啊。
颜芳霏心中既悲且怒,心想管你们暗中闹什么玄虚,我必须给妈妈讨回一个公道!一阵风拂过,花草树木跟着点头哈腰,颜芳霏紧蹙着眉头,花香间还夹杂着丝丝血腥之气。轻轻往前走了几步,耳目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古碑在灯光下泛出一缕暗红的光泽,颜芳霏伸手摸了摸,触感湿滑,手指上一抹殷红的痕迹,暗呼:“是血迹!”抽出铁链卷在手中,慢慢走进四合院内。
小院的风格古雅素朴,青砖黛瓦,绿树红花,极赋画意。正中一间大厅上悬着一块匾额,上书“荐贤堂”三个大字,相传当年水镜先生司马徽就是在这里向刘备举荐了卧龙凤雏。
厅门是高大的朱漆木门,半开半掩着,厅内没有灯火。颜芳霏小心翼翼推开大门,迎面一股猛烈的腥气扩散而来。借着屋外灯光一看,不禁吓得花容失色,但见整个大厅之中,密密麻麻堆满了至少上百具尸体,在地板上垒起一米多高,当真是尸积如山。这些人个个穿着华贵,此刻却浑身血污,脸庞上还留着临死之际的惊惧之色,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颜芳霏尚未惊叫出声,陡觉头顶有劲风袭来,本能地往后一仰身,几个空翻跃到院中,只见荐贤堂大梁之上飞下两个人影,一身黑色西服,左胸处绣着手掌大的红色十字架。两人面色苍白,更无一丝表情,也不说话,分别从背后扯出一把短刀,纵身朝颜芳霏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