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的大门变成了一堵砖墙,墙的右侧却多了一道楼梯。程笑虽还没搞清楚这座小楼究竟出了什么鬼怪,但也知道眼下的情况唯有随机应变,盲目瞎闯绝对是没有好处的。于是她冷静一下,努力平复了心情,提着铁链子慢慢走上楼梯。
楼道里同样一片漆黑,她左手用手机照明,右手紧握铁链,一步一顿,朝着楼上未知的黑暗中走去。楼梯并不长,十三级台阶后便是转台,程笑走到这里,已经能隐隐约约看到从楼道尽头那扇门缝里透出的微光。再上一步台阶,忽然,从那扇门后传来“咚、咚、咚”极有节奏的声响,像是在空旷的走廊里拍篮球。
程笑从没经历过这类超越自然力量的事件,饶是她艺高胆大,此刻也禁不住冷汗生脊。她每上一级台阶,那声音便加重一成,提着心踏上了第十三级,俯身在门后仔细倾听着。这门是一扇铁皮包裹的简易门,程笑慢慢将耳朵贴在门上,谁知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周围立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程笑吞了口口水,关掉手机照明,左手轻轻搭上铁门的把手,刚想一鼓作气闯进门里,猛然间“砰”的一声巨响,一样事物重重砸到了铁门上,在这黑暗的楼道里犹如凭空落下了一个炸雷。程笑吓得脚下一滑,险些顺着楼梯滚下去。这声巨响过后,又是一片死寂。
这一来反倒把程笑的脾气引发了,她暗骂了一声,一把拽开铁门跳了出去。门后的微光来自夜空的繁星,这里是楼顶天台,在角落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呆呆直立着,程笑感觉握着铁链的手心已冒出了一层冷汗,她慢慢朝那人影走去,才发现那竟然是一个小孩。这小孩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长得虎头虎脑还煞是可爱,他看着程笑,糯糯地说:“姐姐,你可以帮我捡一下篮球吗?”
程笑明知这小孩绝非善类,但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来对他出手。小孩又叫了:“姐姐,你可以帮我捡一下篮球吗?”程笑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孩?”那小孩说:“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妈妈死了,爸爸说他在这里陪我玩篮球,可是他也死了。姐姐,你帮我捡一下篮球好吗?”程笑一惊,暗道:“难道他就是那孕妇没出生的孩子?这……”一时之间,脑中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事。
程笑不是唯心主义者,但也不是一味地唯物主义,她也知道这世上很多事是根本解释不了的,否则当初也不会选择加入M.C了。那篮球就在墙角处,程笑走了过去,却猛地一个激灵,想起这小孩的话处处透着古怪,“爸爸说他在这里陪我玩篮球,可是他也死了。”死了怎么陪他玩篮球?这时忽听那小孩拍手笑了起来:“哈哈哈,姐姐上当啦!哈哈哈,你吓一跳了吧。”
程笑再看时,脚边哪有什么篮球,那分明是一颗血肉模糊的头颅,而依稀可以看出,这头颅正是那青年汉子的。难怪这小孩要说爸爸陪他玩篮球。敢情这青年汉子果真是把自己的头摘下来给他儿子当球踢。有形有质的东西程笑并不害怕,慢说是一颗头颅,就是被肢解成十七八块的尸体,她也是见得够多了,只是当她再回过头时,那小孩早已没了踪影。程笑骂了声:“死小鬼,别让我再逮到你。”
天台的夜风有些阴冷,程笑不再理会那颗头颅,刚一起身,猛地又是一个激灵:“不对啊!这栋楼明明有两层,我才上了一层,怎么就到楼顶了?”想到这里,她又暗自找理由安慰,可能是神经绷得太紧,自己就是上了两层楼而记错了而已。
于是程笑转身又朝楼梯奔去,这一次她特意数了,堪堪下了两层楼后,楼道口出现的却不是屋子,依然是向下延伸的楼梯。程笑火起了,大骂一阵,又往上爬,两层楼梯后还是楼梯,连刚刚那扇上天台的铁门都不见了。她骨子里偏不信这个邪,继续往上,两层楼后又是两层楼,仿佛她自始至终在原地踏步一般。
程笑有些慌了,掏出手机想给孙襄打电话,却是连半格信号都没有。她握着手机愣了片刻,努力让自己冷静,暗道:“若是马小小遇到这种情况,她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吧。哼,我就不信我当真就比不上马小小!”有了这股气,程笑收起手机,又转身往下走。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战胜了邪念,这一次她刚下了一层楼,竟然摆脱了这无限循环的楼梯,进到了一间屋里。
这是一间普通的小卧房,一张床一些柜子再无他物,只是在墙上醒目的位置挂了一张照片,一张黑白的遗照,是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程笑四周看了看,这屋子没有别的出路,于是又退了出来,又往上走了一层,这一次竟然在转台处见到了一扇窗户,朦胧的星月之光正透过窗户照进来。
程笑大喜,心想可以靠这扇窗户逃出这栋楼,于是推开窗户向下张望,看看能不能凭借手中的铁链坠下去。正看着,冷不防身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找什么呢?”程笑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猛然回头,只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差不多都贴上了自己的鼻尖。她往旁跳了一步,那张老脸就阴气沉沉地盯着她,这不是刚才那间屋里,遗像上的老太太吗!
这老太太呆呆地站着,还是冒出那句话来:“你找什么呢?你看见我的手没有?我的手不见啦。”程笑见她果然没有右手,肘部的断裂处还在往下滴着……滴着肉?没错,确实是滴着肉,老太太的手臂像是融化的蜡烛,成流质的腐肉正一坨坨往下滴。程笑猛然想起,先前那青年汉子的手皮肤干瘪,莫非就是这老太太的手?
再看时,这老太太的脸也在逐渐融化,皮肉已掉了一半,露出了大半个骷髅头,一只眼球像颗裹了蜂蜜的汤圆,正慢慢流出眼眶,左脸颊的腮帮子已经垂到了肩膀,将嘴巴扯得更加可怖。只听波的一声,肉皮破裂,腮帮子里流出一团脓水,连同一大块肉掉到了地上。程笑心里一个咯噔,想也没想迎面一脚扫了过去。
程笑自由学习截拳道,截拳道讲究格挡与反击同时进行,甚至于不加格挡而直接凭借快速有力的进攻压制对手,先发制人。二十年的浸淫,就算是常年练武的人也不敢直面迎接她这一脚,然而这老太太不闪不避,在程笑的脚袭近脑门的一瞬间,忽然伸出左手,竟然直直地抓住了程笑的脚腕。
程笑这一惊,怕是比见到任何鬼怪都要来得猛烈,她抽了一下,没能将脚抽回,深怕对方反击,条件反射般跃起,另一只脚直取面门。那老太太嘿嘿笑了两声,程笑一脚踢空,再看时,人已经不见了。程笑愣在当地,气往上冲,破口骂道:“我去你先人板板,还有什么鬼东西,一并给老娘出来吧!”便在这时,猛听得楼道深处传来一丝阴冷的笑声,程笑不再去想逃生的念头,紧握铁链朝着笑声传来之处奔去。
楼梯的下面还是楼梯,没有尽头的楼梯,程笑又跑下一层楼,转台处,那红衣孕妇就直挺挺地靠墙而立,不出声,也没有动作。程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这种幽灵之属,以往的实战经验,在这些东西面前似乎毫无作用。
红衣孕妇低着头,长长的头发盖住脸庞,程笑就站在她两米外的地方,心想被困在这栋诡异的小楼里出不去,怎么着也得主动采取行动才是,于是试探性地在她面前虚晃一拳,这孕妇却忽然迎面倒了过来。程笑往后一跃,孕妇摔在了地上,脑袋咕噜噜地滚了开去。她摁亮手机一看,那脑袋却是用白纸糊成的,面上用毛笔画出了五官,在手机荧光下倍感阴森。
程笑怒极,对着这纸扎孕妇的身体踹了几脚,跨过去继续往上冲。转角处,忽的光影一闪,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从楼梯口当面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