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逞孤胆大闹将军府 陷困境疑是故人来
印月废人2025-10-22 17:245,924

午后,铁骨都又出府去了,程笑心中思量:“这倒是好极了,既是宴会,人多嘈杂,反而更易动手。”

  回到厢房后,孙襄问:“程笑姐,你打算怎么做?”程笑从靴筒里摸出一把匕首,手指轻轻触摸刀刃,说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襄儿,明日一早你便找借口出府去,在城外小客店等我,我得手后便去跟你汇合。”孙襄一听,连忙摇头:“我不要!不是说好了,不再分开么?”

  程笑说:“然则明晚我所做之事,干系非同小可,届时混乱一起,我一人逃脱容易,若带上你,我恐难以照应你的周全啊。”孙襄嘟着嘴:“你是嫌我累赘吗?”程笑一愕,在她额上轻轻一拍,笑道:“是啊,你可不就是个小累赘么?”孙襄道:“你放心吧程笑姐,我别的本事没有,逃命的本事,这段时间来可练得很好了。到时我一看情况不对,撒腿就跑,保证没人能抓住我。所以,你不要赶我走,我要跟你在一起。”程笑摸着她的头,道:“好好好,依你便是,我们不分开。”

  转眼又是一日,方过午时,定远大将军府内便有宾客到来,乱乱哄哄直到申时。孙襄躲在屋里张望,见总共来了不下百八十人,管家带着一众侍从一个个招呼宾客入席。不多时,铁骨都带着一妻一妾从内堂出来,各个寒暄客套,又是好一阵。正入席坐定,忽听门子报道:“钦封昭毅仆散大将军到!”正门口一乘暖轿落下,走进一位气宇轩昂的年轻公子,正是仆散忠义之子、钦封正四品昭毅大将军的仆散良哥。

  论官阶,定远大将军铁骨都尚要矮他半级。然而与会宾客无不是开封及周边州府各级文武官员,其中不乏从三品镇国上将军,与正三品龙虎卫上将军,听到这一声报,尽皆起身相迎,最主要的,还是因他乃都元帅之子之故。

  孙襄在厢房里透过窗户缝看去,不禁大吃一惊,正想对程笑说明,房门忽的开了,是那管家走了进来:“红玉姑娘,将军说了,要您准备准备,只待宴席一开,就劳烦姑娘弹琴助兴。”程笑躬身应了一声,眼中寒光骤闪,那管家刚刚转身,程笑一步窜将过去,左臂箍住他的脖子,右手亮出匕首,孙襄一声惊呼,那管家尚未反应过来,气管已被割断,鲜血如喷泉般涌了出来,喉头只咕咕了两声,惊诧万状地盯着程笑,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倒地抽搐一阵,气绝身亡。

  程笑收回匕首,见孙襄呆在当地,笑了笑,扯过床单来擦去手上的血渍,又将那管家的尸体盖了,拖到床下藏好,这才问道:“怕吗?”孙襄回神,摇了摇头。程笑看了看屋外热闹非凡的场面,又道:“你呆在这里,千万当心,只待外面混乱一起,你趁人多赶紧从后门逃出去,咱们在府外汇合。”说着便走了出去。孙襄这才想起,那仆散良哥的事并未来得及向她说明。

  与会的一众官员看在都元帅的份儿上,都推仆散良哥上座。仆散良哥谦谦有礼,百般推辞,最终选择坐在铁骨都身边。这铁骨都素来与仆散良哥极是要好,趁机向他说起了红玉之事。

  仆散良哥因之前去了利州府,返回时又在襄阳府打了一圈,这才回到开封没几日,并不知晓开封近日来有位叫红玉的女子声名鹊起,听到铁骨都说这红玉姑娘生得如何花容月貌,又如何擅长琴棋书画,不禁打趣道:“素闻老哥从不喜女色,怎地近来转了性了?”

  铁骨都笑道:“老弟说笑了,这红玉姑娘可不比一般风尘女子,卖艺不卖身,早就传言她有三项规矩,常人便是想见上一面,也是极难的。老哥哥我就这一点小小癖好,自不敢单独享受,定是要与众位一同鉴赏的。”

  旁边几名年轻的武将听到这话,当即两眼放光:“大人这话,难不成那红玉姑娘此刻就在府上?”铁骨都笑而不答。说话间,但见程笑一袭曳地红裙款款而来,明媚无双,娇艳不可方物,直把在座一众文武官员俱看呆了眼。

  程笑走到铁骨都面前盈盈一拜,旁边有侍女递来一张圆凳,又送来一幅琵琶,程笑接过来,慢慢坐下,左手不经意间将匕首藏在琵琶后面,笑靥如花地望着铁骨都。她自听了印月废人的馊主意进入醉花苑后,别的本事没学会,这弹琴唱曲却是学了不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今日,然而看着满院子数十名大小武将,能否得手殊难可知,不免多少也有些紧张,一颗心也砰砰跳了起来,面惹红潮,更增娇艳。

  铁骨都正在向与会宾客吹嘘炫耀,那仆散良哥只瞄了一眼程笑的面容,不禁全身一震,直勾勾盯着她,再难移开视线。程笑接触到他的视线,也自是心头一凛,一股难以明说的感觉涌了上来,略微一呆,随即移开眼神,轻扫琴弦,启朱唇,发皓齿,莺莺唱了起来。

  程笑唱的乃是前朝东坡居士的一阕《江城子》,声音由婉转渐渐转为高亢,词中那为国效力疆场、抗击侵略的雄心壮志与豪迈气概,在她的歌声中愈加明朗。一众武将听得这词,感念自身征战沙场,也不禁血往上涌,跟着附和起来。

  孙襄在厢房内看着这场面,心里砰砰直跳,暗道:“怎么还玩起了演唱会?程笑姐不知又会怎么动手。”再看那仆散良哥,见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程笑,旁边几人举杯邀饮,他都竟似未曾听见。于是又想:“那天小小姐拿着程笑姐的画像去找过他,不知他想起什么没有,待会儿若是程笑姐发难,他又会怎么做……”

  铁骨都也察觉出了仆散良哥的异样,心中大是得意,笑道:“老弟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能入眼的,原也非庸脂俗粉。既然老弟痴迷于红玉姑娘,老哥哥自当割爱。今夜宴散之后,老哥哥便派红玉姑娘随老弟回府,也好打发漫漫长夜。”一连说了两遍,仆散良哥方才回神,神色间微微有些不满,问道:“你是说,她乃是醉花苑的青楼女子?”

  铁骨都道:“不错,红玉姑娘色艺双绝,虽身在风尘,实是……”仆散良哥重重哼了一声,紧蹙眉头,仰头喝干了杯中酒,说道:“将军美意,良哥心领了。我府上尚有公务,不便多待,告辞!”说着起身便走。

  铁骨都大感诧异,实在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周到,惹得他说翻脸就翻脸,当即陪笑道:“仆散老弟……仆散将军,且请留步!小将招呼不周,还望将军海涵!只是小将实在不知错在何处,还请将军赐教。”仆散良哥回头又看了程笑一眼,见她自顾唱着,心中满不是滋味,哼了一声,又往外走,铁骨都诚惶诚恐,赶忙起身劝阻。

  程笑于仆散良哥的离去毫不在意,看到铁骨都起身了,正背向自己,唱完那最后一句,“西北望,射天狼”六字刚刚出口,猛地一拨琴弦,右手腕一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匕首脱手飞出,如流星般直射铁骨都背心。

  变故陡起,在座一众武将尽皆大吃一惊,其中自然不乏武功好手,当即飞身救护。然而程笑这一击何其凌冽,铁骨都正察觉到背后风声有异,连忙矮身躲避,却还是晚了一些,嗤的一声,那匕首刺入他左肩,直没至柄。

  这一来,整个将军府大院内顿时乱成一锅粥,一众文官纷纷往后躲避,武将们却是由于赴宴之故,均未携带兵刃,只见程笑身形闪动,抡起琵琶当做大锤般,横劈竖砸,从围困的武将丛中打开一条道,朝铁骨都猛冲而去。那铁骨都挨这一下受伤不轻,但他极是悍勇,回头见偷袭之人竟是程笑,怒火大炽,将身后的仆散良哥往旁边一推,也不顾肩头插着的匕首,哇哇大叫着,挥拳朝程笑迎面攻上。

  程笑暗道一声来得好,她进定远将军府两天了,前后总共也只见了铁骨都两次,那两次都没机会下手。而今日这场合,怕也只是唯一的时机,她盘算着只管刺杀了铁骨都,旁的人丝毫未放在心上,这就必须得以快制快,否则等那些人再围了上来,届时即便刺杀成功,想要逃出去怕是也不容易了。是以她脚下往旁一滑,闪开铁骨都的双拳,抡起琵琶朝他面门砸去,同时身子一躬,想要取下他肩头的匕首。

  铁骨都又急又气,万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柔柔弱弱的风尘女子,竟然会忽施偷袭,痛下杀手。气恼之下,迎着琵琶一拳打过去,呲着牙喝道:“好贱人!本将倒看走了眼!本将自认待你不薄,你是受了何人指使,竟敢行刺本将!”

  程笑也不答话,一招没能夺回匕首,当即变招,嫌琵琶碍手,往后一扔。后面一名副将赶来救援,奔得正疾,直挺挺撞在琵琶上,眼冒金星。程笑施展出截拳道,狂风骤雨一番猛攻,那铁骨都左支右挡虽然狼狈,却也将一招招攻势化解开来。

  这截拳道的要义,是“以无法为有法,以无限为有限”,讲究格挡与反击同时进行,视情况而变,甚至于不加格挡,直接凭借快速有力的进攻压制对手,达到先发制人。程笑自幼习练此道,虽失去了前一个时代的记忆,但武功身法却是与身具来,就如同人吃饭喝水一般,早已习为本能。那些反应过来的武将,想要围攻将程笑生擒,却也难以得手。

  此时一众家将手持杆棒也齐齐围了过来,呼喊着朝着程笑乱打。铁骨都退开几步,一名亲信将他肩头的匕首拔了下来,又给他裹好伤,见那程笑一身红裙,在围攻的武将家将中穿梭来去,好好一场宴席,被闹得桌倒椅翻,杯儿碟儿碎了一地,那数十名上得战场的武将,却奈何不了一个肩削腰束的女子,反被她凭着一双肉掌,伤了十来人。

  铁骨都怒不可遏,喊道:“都给我上!活捉了她!本将要亲自审问!”在场众武将除了几名上将军外,其余无论是广威、宣威、明威,还是信武、显武、宣武,这一干将军皆团团攻了上去。程笑再是英勇,也难保自身,更遑论刺杀了。她看到铁骨都就在前方不远,但偏偏冲不过去,心下也大为焦急起来。

  院中呼喝声,怒骂声,杆棒碰撞声,桌椅碎裂声,嘈杂一片。孙襄躲在厢房内,看得心惊肉跳,她素知程笑勇猛过人,眼看她在人群中穿插来去,掌影翻飞,料得她此刻已属自保,想要取那铁骨都的性命,恐怕已不能够了。孙襄心焦如焚,想按照程笑的指示先逃出府去,心里又实在放心不下,正愁得挠头抓耳,猛然间在人群中又看到了仆散良哥的身影。

  仆散良哥站在廊下,看得程笑发出四五招后,身上总会挨上一下,心下大是不忍,却又找不到任何理由开口制止。心下忖道:“她的样貌,与当日马茹婷交予我的画像极其相似,果然错不了,这感觉如此强烈,一定是她。可是她为何要大闹定远将军府?难道她与那马茹婷一般,心中只念着宋金之防?”

  程笑在战乱中也瞥见了仆散良哥的眼神,心中又是一震。与此同时,后面一个方脸大耳的人一掌拍在她背上,程笑往前一个趔趄,背心上一阵剧痛传来,咬着牙,看见仆散良哥脸上闪过一抹心疼的神色,回身一脚踢在那人胸口,再卖个破绽,引得旁边几人攻来,忽的身姿一晃,闪向左侧,趁空隙猱身又朝铁骨都扑去。

  铁骨都见她来得凶猛,不敢硬接,虚晃一招,又退了开去。那仆散良哥却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弦,竟然迎着程笑跨前了两步。程笑一呆,硬生生收了招,两人四目相对,各自都愣了一瞬,后面一众家将趁此之际,又将她截了下来。

  程笑一看铁骨都的步法,就知适才那一刺将他伤得着实不轻,心中信心倍增,口中一声娇吒,暗里提足一口气,盘算先摆脱了周围这些人的纠缠,要取铁骨都的性命也不过如囊中探物。仅几个回旋的工夫,那些家将便被她打倒了七八个。然而她自己也自挨了好几下,左臂的衣袖都被撕去了半截,露出洁白的玉臂,臂上一块淤青触目惊心,仆散良哥眉头一蹙,张了张嘴,终是欲语还休。

  铁骨都恼怒非凡,他实是低估了程笑的实力,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光景,就被她伤了这许多人。他起心大宴宾客,却让这么一个修罗夜叉潜伏在自己眼皮底下,若是状况愈闹愈大,事后的责任,恐怕他这个从四品的定远大将军,是无论如何也担待不起的。他忽然想起了和程笑同来的孙襄,唤过身旁的亲信道:“去把那金发的番邦女子给我绑了!”当下便有四五人朝程笑和孙襄所住的厢房奔去。

  程笑听到这话,情急揪心,只盼孙襄已听从自己的安排,此刻已然逃出府去。然而趁乱中回头一看,只见孙襄正被那几人推推搡搡赶了过来,心中大叫一声苦。铁骨都骂道:“好贱人,还不束手就擒!”程笑急怒攻心,出招也变得呆滞,冷不防被两名家将一人一棒打在腿弯,双膝一软,不由自主跪倒在地。旁边几名汉子一拥而上,顿时将她摁住。

  铁骨都喝道:“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前来行刺本将,还不从实招来!”四五名大汉按着程笑,她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不理会铁骨都,仰头对孙襄叫道:“你怎地不听话!为何不离开?”孙襄也被一名家将反剪双手抓着,咬咬嘴唇,刚说出一个“我”字,铁骨都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骂道:“好贱人,如此嘴硬!我宰了这丫头,看你说是不说!”

  程笑狠狠盯着他,看着他的手掌慢慢下移,掐上了孙襄的脖子,正没个主意,忽听仆散良哥道:“将军且慢,这两人敢公然潜进府中行刺,不查出幕后主使,纵然杀了也是枉然。不如移交开封府衙,由他们详加审问,也免得落下滥用私刑之过,届时将军面上须不好看。”

  铁骨都一阵愕然,他从仆散良哥这话中,明显感觉出了很强的回护意味。侧头再看程笑,见她同样以复杂的眼神望着仆散良哥,心里暗忖:“莫非他二人早就相识?”愣得一愣,松开孙襄,说道:“仆散将军言之有理。来呀,将这两个贱人绑了,移交府衙。”

  当下几名家丁拿了绳索过来,将孙襄绑了,再去绑程笑,原本按住她的几名大汉刚一松手,哪知程笑像一头守候猎物许久的猎豹一般,忽然弹了起来,猛地向铁骨都冲去。铁骨都身旁围着一圈武将,早防备着她,当即一拥而上,将她拦下。

  仆散良哥皱了皱眉,摇摇头轻叹一声,后退了几步。铁骨都气坏了,看了他一眼,一咬牙,暗想是可忍孰不可忍,这贱人不知死活,一而再、再而三冒犯本将,哼,无论你们是何关系,这走到哪儿我都有理可说。当下喝道:“先将这番邦女子的双手给我砍了!”

  仆散良哥虽有心救程笑二人一命,可眼下闹到这般地步,恐怕铁骨都不会那么轻易就依了。况且这里在场的,都是开封左近的文武官员,众目睽睽之下,再想徇私怕是也说不过去了。

  程笑被几名武将围着,拳来腿往,实是难以冲过去。混乱中,只见一名家将举刀朝孙襄左肩斩了去,程笑大急,章法一乱,身上顿时挨了两拳一脚。

  便在此时,忽听“嘿”、“呵”两声清啸从东西两面传来,紧接着“嗖”地一声破空疾响,灯火辉映下,一柄泛着银蓝色光芒,形如坚冰的宝剑,从西首如闪电般凌空飞来,势道之强实如风驰电掣,刺上那持刀家将的手腕,去势丝毫不减,哆的一声,钉入廊柱之上。那家将一阵撕心裂肺地惨叫,持刀的手齐腕而断,刀尖擦着孙襄的颈项落下,割断了一律金黄的发丝。

  变故再度陡生,在场所有人尽皆愣住了。霎时间,两道人影从东西两方的屋顶上跃下,足尖甫一沾地,即如脱兔般朝武将群中冲去。这二人来势凶猛,一众武将焉敢大意,誓死护卫几名大官的安全。铁骨都护着仆散良哥远远退开,口中不停大喊:“拦下她们!拦下她们!”

  仆散良哥远远看去,见这二人都是女子,一者白裙,一者粉衫,穿白裙的二十多岁年纪,穿粉衫的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这两个女子虽不如程笑那般性感美艳,却别有一番出尘脱俗的俏丽。那粉衫女子手持一柄软剑,如蛟龙出海一般,在家丁武将之中穿梭,个个是挨着即死,碰上便亡。白裙女子速度极快,几个闪身绕过围攻的武将,奔到廊柱下拔出自己的宝剑,银光熠熠,和粉衫女子的软剑相互辉映,光影纷飞,寒气迫人,仆散良哥情不自禁暗赞一声:“好剑!”

  这两个女子的目的似乎也是冲着铁骨都而来,那白裙女子看到程笑摆脱了束缚,也跟着朝铁骨都急冲,将她往后一拉,说道:“程笑姑娘,你没兵器在手,这贼子就交给我了。”程笑一愕,想问她如何识得自己的名字,却听她又朝那粉衫女子喊道:“菲儿,先救孙姑娘出去,剩下的交给我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九十五章 开封府外惊闻旧事 琼音谷中乍遇奇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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