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一被激的瞪大了眼,满脸的难以置信,她本以为张嫔以死要挟,不说伏低做小的哀求窦昭昭高抬贵手,再怎么说也不该失了礼仪规矩。
“无碍。”窦昭昭倒是不意外,伸手按住了念一即将脱口而出的质问,张嫔从前温柔周到不过是手段罢了,如今胜负已定,她自然没有了做戏的必要了。
念一巴巴地望着窦昭昭,满脸都是不忿,替窦昭昭委屈。
窦昭昭自顾自在一旁落坐,“这个问题,张嫔姐姐扪心自问便是,本宫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张嫔侧目,似乎对窦昭昭的大度颇为意外,随之而来的,就是被轻视的不满。
从前宗雯华身边卑躬屈膝、战战兢兢的小小贱婢,竟也敢看不起她了?
不等她想到用怎样锥心之词讽刺窦昭昭,窦昭昭先开口了,“本宫顾念张嫔姐姐伺候陛下的功劳、惦记着同处一宫的姐妹之情,固然是舍不得怪罪姐姐的。”
张嫔听出了窦昭昭话里有话,神情明显紧张起来。
“俗话说的好,养不教,父母之过,恰巧张家人都在大狱里关着呢,追究起来倒不费事……”窦昭昭没有卖关子,明晃晃地威胁。
“你敢!?”张嫔顿时急了,语气又急又气,可眼底满是压不住的惊惶,“你区区后宫妇人,竟敢妄自干涉前朝事宜?”
“呵呵……”窦昭昭被逗笑了,看向张嫔的眼中满满的讽刺,“张嫔姐姐这几句话说的,当真是半点不脸红。”
张嫔脸上一僵,的确,若非她行事太过心急,张家怎么会被人抓住了把柄,一步步走到今日这个覆灭的地步。
“张嫔姐姐放心。”窦昭昭的诛心之言还在继续,“有姐姐的教诲在前,本宫知道分寸,不会走了姐姐的老路的。”
张嫔呆呆地望着窦昭昭,紧咬下唇,沉默了好一会儿,身子僵硬地从椅子上滑落,结结实实地跪在了窦昭昭面前,垂首,气若游丝道:“嫔妾拜见珍妃娘娘,娘娘金安。”
看着她低头,窦昭昭只微微颔首,面上却并没有多少得意,反应平平,“姐姐没忘了规矩就好。”
屈膝跪下这个动作似乎耗光了张嫔所有的力气,她没有再起身,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窦昭昭,“同处一宫多年,娘娘是知道嫔妾的为人的,嫔妾固然做了许多错事,可千错万错,都是嫔妾一个人的错,嫔妾的父亲虽然贪婪、刚愎自用,可就是再借他一个胆子,他也不敢谋反。”
这一次,张嫔十分顺从地俯身磕头,语气中带了几分哀求,“请珍妃娘娘替嫔妾美言几句,容嫔妾亲自向陛下请罪陈情。”
窦昭昭看着张嫔低下高贵的头颅,瘦可见骨的脊柱将衣服微微支起来,不由觉得可笑,这个聪明人,此时竟然也装起傻来了。
见窦昭昭迟迟没有搭话,张嫔缓缓抬头,颤动的眼帘极力掩饰仇怨,哀声道:“请珍妃娘娘高抬贵手。”
窦昭昭冷笑出声,“姐姐这样可怜的模样,叫不知情的人瞧见,倒要以为本宫是恶人了。”
张嫔抬头,定定地望着窦昭昭,嘴唇紧抿,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无声胜有声,难道不是吗?
她要装傻,窦昭昭偏偏不让,“姐姐何必自欺欺人呢?”“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姐姐自作孽不可活吗?”
张嫔的背脊明显地抽动了一瞬,撑在地上的手也不由自主地蜷了蜷。
“张大人本可以做一位忠心耿耿、无功无过的从龙之臣,张家虽做不了权势滔天的权臣,也可以做安稳富贵、荣耀传家的大族。”
窦昭昭牢牢地盯着张嫔的眼睛,不容她有一丝逃避的余地,“若不是你为了一己私欲,一而再、再而三地鼓动、怂恿张丞相,张家何至于落的个抄家灭族的下场啊?”
“不是的……”这一刻,张嫔的眼中的伪装被彻底击碎,她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黑亮的眼睛浮起一层水雾,“不是这样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张家……”
“对!”张嫔很快说服了自己,眼神再度变得坚定,“我争后位、扶持父亲和族亲,都是为了张家世世代代的荣华。要怪,只能怪我技不如人,输给了你窦昭昭。”
“你说!”张嫔恨恨抬头,直勾勾地盯着窦昭昭,加重了语气,“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伙同乔家那一帮子人,构陷我父亲,你们不得好死!?”
窦昭昭看着张嫔情真意切的模样,险些被逗笑了,“你当真觉得是本宫构陷你父亲?”
窦昭昭语气平淡而简单的问题却把张嫔问愣了,她的嘴尚且半张着,可本该脱口而出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相反,她开始不自觉地躲避窦壮壮的目光。
“本宫答应你,替你在陛下面前求情,让你亲自面圣。”窦昭昭缓缓吐出一口气,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张嫔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更多的,还是难以压抑的惊喜,以至于她失态地抓住了窦昭昭的裙摆,“果真吗?”
念一紧张侧头,试图让窦昭昭改变心意,“主子……”
“千真万确。”窦昭昭抬手止住念一的话,看着张嫔欣喜的面容,慢悠悠地质问道:“本宫也很好奇,姐姐见了陛下,真的敢告诉陛下,张丞相并未涉足谋反,而是有人‘构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