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的菡芝愣在了当场,嘴角的笑意顷刻间凝固了。
陆时至好似似乎没有察觉到菡芝的难堪和恐惧,悠悠道:“朕在夸你,不谢恩吗?”
“奴婢叩谢陛下圣恩。”看着陆时至薄唇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菡芝这才回过神来,慌忙解释道:“可……可奴婢方才在麟德殿失误绝非有意……”
她辩解的话还未说完,陆时至缓缓抬起了一根手指,低哑平和的嗓音毫无波澜,“欺君是死罪。”
菡芝所有的话被轻而易举地堵回了喉咙里,在帝王的面前,所有的伪装都被剥去,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颤抖着眼瞳望着陆时至,等着皇帝给她指一条明路。
见她安静了下来,陆时至这才满意了一般,缓缓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柔和了些,这又给了菡芝一丝希望。
不过这她很快就知道,这是假象,短暂的平静后,菡芝的耳边传来了陆时至有些慵懒的声音,“你是太后的人还是皇后的人?”
菡芝整个人僵住了,连呼吸都凝滞了,她不敢转一转眼珠看一眼陆时至的表情,甚至不敢辩解,只能沉默以待。
好在陆时至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他甚至没有停顿,就悠然继续道:“你知道她们为何让你在殿前失仪吗?”
菡芝极力克制着恐惧,嘴角的笑比哭还难看,“回皇上话,奴婢不明白……”
“你很快就明白了。”陆时至眉梢轻挑,声音柔和,却激起了菡芝一身的鸡皮疙瘩。
“当今皇太后不是朕的生母,朕的生母是一位有胡人血统的舞姬。”
陆时至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一位说书人,娓娓道来。
可随着他的话一句一句吐露,菡芝的身体就颤抖的越厉害,纤柔的身子仿佛不堪一击。
“她就是因为在御前献舞时意外掉落发钗,才被先帝临幸。”陆时至轻笑一声,嗓音低沉,格外诱人,“你说,是不是很巧?”
回答陆时至的,只有菡芝的颤栗,和死一般的沉默。
“也因为朕有这样一位生母,打从出生起,人人都说朕血统不纯,出身低贱,难堪大任。”
陆时至说着,好似突然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这样一个听众,微微倾身,“你觉得呢?”
菡芝俯身,一双眼已经赤红一片,完全顾不得其他了,额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皇上饶命!”
“连朕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舞到朕的面前。”陆时至丝毫没有顾惜菡芝濒临崩溃的脆弱神经,陡然加大了声音。
菡芝已经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胡乱地摇头,“奴婢不敢了,奴婢不敢了,奴婢知错了……”
“现在你知道了,不如来猜一猜。”陆时至寒声打断她的求饶。
菡芝祈求地望着陆时至,泪水汹涌而出,“陛下……”
在菡芝近乎绝望的目光下,陆时至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自己还命活吗?”
这几个字好似一柄利剑,顷刻间穿透了菡芝的胸膛,让她再也承受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地,如考丧批。
一瞬间,她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浑身的鲜血冰冷彻骨。
在强烈的恐惧之中,求生的本能让她的大脑飞速转动起来,隐约间,捕捉到了什么。
皇帝如果要杀她,何必等到这个时候?在麟德殿前,就大可以杀了她!
这个想法仿佛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点燃了生的希望,也给了她一丝微薄的力量。
菡芝膝行上前,跪伏在陆时至的脚边,卑微地望着帝王不染尘埃的玄黑白底长靴,“陛下,奴婢真的知错了,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皇后娘娘说只要奴婢听她的,就能叫奴婢一夜登天,奴婢这才……奴婢知错了!陛下宽宏大量,饶了奴婢一条性命吧!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
“什么都不知道?”陆时至仿佛看不到她的绝望,眉头一皱,眼中只有嫌恶和冷酷,“那朕留你的命做什么?”
菡芝呆愣一瞬,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奴婢、奴婢可以为陛下留心,只要陛下吩咐一声,奴婢豁出去性命也在所不惜……”
陆时至微微一抬手,微微侧头,似乎嫌聒噪,眼见菡芝咬紧了牙关安静下来,这才继续道:“朕只告诉你一句,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主子,就是朕。”
“该怎么做,只看你想不想活。”直至此时,陆时至才给了她一个正眼。
菡芝没有哪怕一秒的犹豫,“咚咚”磕头道:“奴婢明白,奴婢是陛下的奴婢,定当为陛下肝脑涂地!”
陆时至似乎对她的话不感兴趣,没事人一般疑惑道:“哭什么?过来。”
菡芝噤若寒蝉,极力忍住泪水,膝行上前,仰头任由陆时至打量。
陆时至将目光落在了她青紫一片的额头上,在菡芝的提心吊胆中皱起了眉头,“欢欢喜喜来侍寝,怎么伤了脸面?”
菡芝脑子转的飞快,不假思索道:“奴婢为陛下献舞,一时崴了脚,磕伤了。”
陆时至的眉头松了些,微微颔首,“既然伤了脚,今儿就别挪地方了,就留在寝殿吧。”
菡芝心肝一颤,愣愣抬头看着陆时至,拿不准圣上的心思,按照规矩,唯有皇后才能宿在乾清宫寝殿,嫔妃们侍寝后都要挪到偏殿的。
“于力行。”陆时至开口叫了人,“传御医来。”
于力行听着声,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催人去办了,等进殿,看着菡芝可怜巴巴地跪在陆时至面前,不由得愣住了。
陆时至倒是淡定,不急不缓道:“即刻晓谕六宫,封这位……”
陆时至压根没有问名字,于力行连忙提醒道:“菡芝姑娘。”
“封为六品才人,居玉芙宫,赐封号为……”陆时至略一思量,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