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救护车的时候，是两名陌生的民警陪同，周新叶紧挨着季明身边，关切地盯着他被烧伤的手臂。
“周新叶……”季明躺在紧急病床上，小声地呼唤，“你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周新叶疑惑地盯着季明。
季明伸出了自己被烧伤的手，紧紧地握住了周新叶垂在他身旁的手，渐渐用力。
“哎呀，你的这只手，不能乱动啊！”一旁的护士喊道。
季明没有理会其他人，继续捏着周新叶的手，两个人目光对接，季明对着周新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帮帮我，答应我。”
周新叶为难地皱起了眉头。他知道，季明没有明说的内容无非是不要说出整个事件的真相，更不要提13年前韦军之死与今天这件事的关联，为了就是继续护着谢婉秋，不让她遭受到警方的怀疑。
“何苦呢？”
“这很重要！”季明继续用眼神渴求着周新叶。
周新叶无奈，他回想起重新冲进火场中将自己救出来的季明，紧紧地闭上双眼，然后肯定地点头。
思绪重新回到审讯室内，胡振海绕到周新叶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种长辈的温柔口吻向他询问道，“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你不需要有任何顾虑，你可以向我坦白一切。”
周新叶抬头，脑子里闪过刚刚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全是轻描淡写，避重就轻，完全将火灾的事情与13年前的案件剥离开来，所有的过错都被推到了已经死去的吴天琦身上。他想，或许谢婉秋、季明、周琼芳也都是这样做的吧，只要大家的口径统一，哪怕事件的细节上有细微的出入，真相也不会被容易暴露。
“该说的我都说了。”
胡振海从周新叶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不自然的变化，他抿了抿嘴，没有拆穿，而是最后问了一句，“你老实告诉我，今天发生的事情，究竟跟13年前有没有关系？”
周新叶低头，他想起了季明渴求他的眼神，又想起了谢婉秋看到吴天琦尸体时那副如释重负的神情，自己咬了咬牙，摇晃起脑袋，回答道，“没有关系。”
三天后，谢婉秋以亲属的名义申请了周琼芳在看守所的探视，她只身一人，走过光线稀疏的长廊，跟着民警来到了探视的房间，见到了已经穿着狱服在等候她的周琼芳。坐到椅子上，谢婉秋正视面前的女人，印象里从未见过这般憔悴的母亲。
“婉秋，”周琼芳颤抖的嘴角微微翘起，“你来看我了。”
“妈，你这几天过得还好吗？”
周琼芳点点头，眼里却已经蕴含了泪水，她忍不住用戴着手铐的左手去擦拭。
“那天……谢谢你能来画廊……”
周琼芳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守在她身后的警察，然后对着谢婉秋点头，“那天我是想去送送你，想去见你离开前的一面。”
“我知道！不过……”谢婉秋吸一口气，“还是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可能就要被烧死在画廊里了。”
“能听到你说‘谢谢’，我心满意足了。”周琼芳仿佛看到了年幼时的谢婉秋，“已经多少年没有这样跟你心平气和地说话了。以前我做了好多错误的决定，不是一位的好的母亲，你那么怨恨我……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了，我又能听到你喊我‘妈妈’了。”
谢婉秋也觉得有些伤感，但她没有让自己沉浸其中，而是理智地问道，“你做过的事，都跟警察坦白了吧？”
周琼芳有些不太明白。
“就是那天，你是如何到画廊去的，又是怎么遇到吴天琦的，还有为什么要……杀了吴天琦的事情……”
周琼芳反应过来，谢婉秋是在试探她的决心，连连点头，“哦，哦，我都说了，我是为了送你一程所以才去画廊的，是因为意外撞见吴天琦，还有也知晓他对你做过的事情，然后为了救你出火场，所以才冲动之下……”
“好了！”谢婉秋盯着周琼芳的双眼，“你能这样坦白地告诉警察，很好……很好……”
“婉秋，我真的只想你过得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弥补我过去做过的那些错事。”周琼芳的姿态一直放得很低。
“我知道。”
“你能原谅我了吗？能告诉我，你能原谅我了吗？”
谢婉秋轻轻点头，“过去的事情，我已经追究不来了，只看现在。你为了我做那么多的事情，我又怎么会还记恨你呢。”
“那就好，那就好！”周琼芳一边说，一边痛哭起来。
“妈，你放心，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的。”
周琼芳连连点头。
“只要你记住，我跟吴天琦的死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想要跟季明离开而已……”
“嗯，我知道，一切都是我自己作为，不关任何人的事。”
听到周琼芳这样说，谢婉秋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抬起没有受伤的一边手，快速擦掉了划过脸庞的一颗泪珠，然后微笑着面对周琼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