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画兵师
小一先生2025-07-28 17:503,028

  恶劣地掠过松软泥土,百草摧折,古木凋零,只是几个呼吸间,方圆一里内已没了绿色。

  “金,金克木?”

  空中传来白腾颤抖的惊呼,“住,住手!我认栽!”

  凶刀大爷却不收手,依然在发泄怒火。

  白腾眼瞅着自己的子民,伤亡剧增,不由崩溃大叫:“你到底想怎样?”

  孙雁翎都有点同情这倒霉催的百藤之王了,好心提醒他:“你先出来,把道十三的事情交代清楚。”

  白腾不敢轻掠其锋,犹豫了一会儿,慢慢从峭壁缝隙挤了出来,蔫头耷脑,颇受打击。

  庚金之风停了,温顺地涌回任子期体内。

  就在这握手言和的瞬间,道十二挣脱了钳制,铜铃望风遍长,狠狠罩向白腾:“我弟弟呢?”

  “锵——”

  任子期单手托住铜钟,冷冷扫了他一眼。

  热血顺着四肢百骸冷却,道十二不甘地安静下来。

  ……

  “你们一直没走远?”

  白腾细细一品,就回过味来了,眯着眼问,“二位早就怀疑我了?我倒是不知,是什么地方露了马脚?”

  孙雁翎指了指碎为齑粉的故事册子,解释:“你隶书中夹杂小篆,写的还是秦隶。”

  “可这几年,俗世时兴的是行草,有些字的意思用法也变了无数遭了。你这是多久没出去了?啧,衣服倒是紧跟潮流。”

  自诩精怪文士的白腾,干咳连连,窘得几乎想再钻回峭壁缝里。

  “说罢,你俩这仇还能不能解?”孙雁翎对这反复的剧情,有点无奈。

  她就说,先卖惨的八成有问题。

  道十二不吭声,白腾也委屈得要命。

  生死仇敌互相对视。

  半晌,白腾倏地一笑,仰天打了个哈哈:“哎呀,说什么兄弟情深,你弟弟去哪儿了,你不是最清楚么?”

  道十二心中陡觉不妙,他嗓音微哑:“你什么意思?”

  白腾眼神格外不怀好意:“三四百年前,你半边身子都溃烂得不成样子了,如今还能带人来围剿我,真是匪夷所思呢!”

  无数念头如流星划过,孙雁翎模模糊糊抓住了一个,手忙脚乱,冲道十二祭出百兵谱。

  温和如水的白光,笼罩道十二,遍布古朴铭文的铜铃,慢慢浮现,旋转间,露出了不同寻常之处。

  整只铜铃,几乎被分成两半,一半新一半旧,裂痕犹存。

  而那些污浊秽气,浮于表面,再不能深入。

  “十,十三?”道十二不敢置信地盯着百兵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你以为,你那侵入骨髓的污浊秽气,是如何逼出体外的?”

  白腾笑得恶劣,“你弟弟本来已经脱身离去,谁成想,又自个儿折回来向我求助。”

  “我他娘的心软,就跟他坦白了。我的汁液,的确能抵御一部分秽气,但那是还没深入之时。”

  “以你当时的情况,除非回炉重炼,否则根本祛除不了。”

  即便回炉重炼,被污染的那部分,也断断要不得了。

  道十三和道十二,本就一体同源,乃是世间最适合修补他的。

  道十二踉跄后退几步,后背重重砸在峭壁上,失魂落魄地喃喃:“怎么会这样?他怎么那么傻?”

  白腾犹嫌刺激不够,又接着道:“对啊,当初是我帮道十三撂倒你,帮用他自己补好的你,还给你涂了层汁液,瞒着你,保你几百年平安。怎么样,恩将仇报呀?来啊来啊!”

  “够了!”

  任子期低喝一声,神色复杂地看道十二一眼,低声招呼孙雁翎,“这结果,能交代过去了。咱们走吧!”

  孙雁翎不知该骂兄弟俩傻,还是该可怜道十二,忍不住问:“他怎么办?”

  任子期率先提步走人,冷冷道:“他若真在乎这个弟弟,就该带着他的期盼,活出个样儿来!”

  荆棘遍道,人生实艰。

  可除了天赋异禀之人,哪个不是披荆斩棘,脚踩碎石过来的?

  挺过去,繁花似锦。

  挺不过去,永世沉沦。

  阴森诡秘的瘴雾林深处,响彻白腾的狂笑,伴随着道十二撕心裂肺的嚎陶。

  寻寻觅觅,道十二最在乎的人,终究还是去了。

  但在某种意义上,他却一直未曾远去。

  ……

  晚来风急,乱云低低徘徊在城池上空,裹挟着雪沫穿过大街小巷,将无数门扉震得唯哐作响。

  街道尽头,遥遥行来一道人影,身长九尺,腰大十围,甚是魁伟。

  走得近了,才看出此人头戴平巾帻,身披朱红两当甲,面如傅粉,眉似淡金。

  肩上隐约露出一对儿铁棒,看脚印应当十分沉重。

  此人扫视着各家各户有些陈旧的门神,猛然跺地,沉声喝问:“罗成在哪里?”

  空旷的街上,无人应答。

  有户人家贴的门神,乃是秦琼和尉迟敬德,边角有些磨损,在风中抖得呼啦作响。

  薄雾渐起,门扉似乎晃了下,手持双铜的武将,从门上走了下来,温声劝道:“当年各为其主罢了。世代更迭,罗成早已成神,囚龙你又何必紧追不舍?”

  因龙冷笑一声,反手抽出一棒,重重击在门上——木门没事,门神画却片片碎开。

  武将虚影如退潮般淡去,不再发一言。

  “最没资格说这话的就是你,秦琼。”

  囚龙自语一声,转眸望向另一尊门神,“尉迟敬德,如若见到罗成的枪,告诉他,别躲了,他躲不掉的。有本事自去找他主子!”

  说完,他狠狠一振双臂,震裂了无数门神画,方大步走向远方。

  风依旧呼啸,雪越下越急。

  黑沉的夜里,响起尉迟敬德的叹息:“冤冤相报何时了。”

  ……

  “咦,城中是遭劫了么?”

  孙雁翎从瘴雾林出来,一进城就发现,街上有几户人家的门神,破破烂烂的。

  要么缺了脑袋,要么缺了身子,看看边缘,也不像手撕的。

  “许是谁家孩子顽皮吧?”任子期瞟了一眼,没往心里去。

  篆刻师住得比较偏,似乎躲过了一劫,门神还算完整。

  就是被他家小花糊了一爪子鸡屎,有点寒修。

  篆刻师性情古怪,说话倒是算数,孙雁翎帮道十二找着了弟弟,他就接下了仿制凶市钥匙的活儿。

  “这东西好做,就是吧,材料不太好找。”

  篆刻师敲打着图纸,解释,“凶市煞气太重,一般石料经受不住。你比如说金蛟夫妇,他俩给的就是一块燕然山用于勒功的石头。”

  “等等,这材料,自己找啊?”

  孙雁翎咂摸过味儿来,吃惊道,“不是完成任务就可以了么?”

  “这话说的,没材料我给你刻个泥巴团子啊?”

  干瘦老头皱着满是菊花的老脸,嗤笑,“能找上门的,都是你们这样的能人异士,老夫拿普通石头糊弄你们,谁乐意?那些材料哪样不是奇珍异宝,我多大脸,能都给你找齐了。”

  孙雁翎瞪着他,草草想了一遭,貌似确实是自己没道理?

  可这千里迢迢的,她总不能再跑一趟塞外燕然山吧!

  好说歹说,篆刻师就是不肯松口。

  被磨得烦了,索性一拂袖子,怒道:“古战场那么多,你一个一个摸过去,总能找到能用的石头嘛!”

  这个“能用”,包含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首先它得够硬,受得了海量庚金之气的冲击;其次它得中正平和,压得住翻滚不休的煞气。

  只这两点,就够孙雁翎头疼的了。

  “咱们得去哪里找?燕然山那块摩崖石刻能达到要求,多半是因为承载过《封燕然山铭》。这没头没脑的摸过去,就算地点合适,石头也未必合适。”

  一出了院门,孙雁翎就大吐苦水。

  任子期袖着手斜睨,反正他人生地不熟,只管砍人就好。

  就在这时,摇晃的柴门上,传来一声试探的问候:“敢问,可是画兵师孙娘子当面?”

  孙雁翎一愣。

  画兵师这个旧业,自从与任子期汇合,她可是有段时间没捡起来了。

  所谓画兵师,能画百兵,因人而画,因事制宜,稀贵如凤毛麟角。

  任子期讶然望她:“你还能给人设计兵器?”

  他就说,铸兵师的未婚妻,怎会平凡。

  得到肯定的答复,尉迟敬德身形一晃,立时从柴门上走了下来,兜头便拜:“在下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孙娘子施以援手。”

  尉迟敬德粗中有细,唯恐孙雁翎不应,抢先将事情分说了一通。

  你当昨夜毁了无数门神画的囚龙是谁?

  正是当年靠山王杨林的兵器——水火囚龙棒!

  原来,隋末时,杨林设计杀反王,结果各路人马走脱,自己倒被罗成一记回马枪,刺中咽喉。

  水火囚龙棒自觉受过杨林恩惠,修成人形后,就想着给他讨个公道,盯上了罗成。

  可罗成都死了不知多少百年了,水火囚龙棒找不着正主,退而求其次盯上了人家的兵器。

  他思忖着,大家都是隋唐英雄榜上的名兵,我都能化形,没道理你不能,

  硬碰硬,也不算辱没了名兵。

  “话虽如此,可主人间的仇怨,跟人家丈八滚银枪没关系!”

  尉迟敬德语带埋怨,“人家修成人身不容易,没招谁没惹谁,你说这不无妄之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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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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