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与不是,只要崔婆婆想自辩,要想撇清自身。必得透出更多刘员外的消息。回头,他找刘员外套话也方便。
这招,大理寺那帮人常用。
崔婆婆听这名字,神色一僵:“我……我哪里认识!”
她反应过来了,不被傅春竹牵着鼻子走:“后生仔莫要胡说,我哪敢拿念奴配冥·婚,我那是救她!”
“救她?”
两人争论间没注意,崔婆婆门口站了一个叶淑娘,看样子,等了有一晌了。
崔婆婆神色紧张:“淑娘,你怎么来了?”
叶淑娘面如霜雪,傅春竹的话,大约被她全听了去:“婆婆,镇上小儿夭折的多,您指点我,买张度牒,把孩子送进尼庵里,或可平安成人。”
她道,“念奴是我们在观音庙里祈来的,我俩夫妇这么多年,就这么一个孩子。”
“我听您的,为了她平安,节省衣食,能挣钱的法子都试,故而也答应让念奴去刘府做事,就为了换一张度牒。”
“可我今日,拿钱去当铺买,罗朝奉手里根本没有度牒!”
“亏得我如此信你!”叶淑娘几乎在哭,“我还想。是不是你指错地方了,却原来……”
她看着傅春竹,又看着崔婆婆,“原来你一直想害我的孩子!”
崔婆婆忙辩解:“淑娘你听我说!”
叶淑娘摆头:“念奴咋夜又病了,睡到现在还没醒。我空跑当铺一趟,你还要我相信你?”
傅春竹不期,事情会变成这样。
叶淑娘离开前放了话,回去就递状子,要跟崔婆婆公堂上见。
崔婆婆看他:“你可满意了?”
她掩门赶人,“明日见吧,你大约还要出堂,替叶家娘子做做证。”
这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傅春竹忙伸手挡住门。
见她门庭萧索得很,除箪食瓢羹外,并无长物。
屋子正中,是座神龛,底下放了本《推背图》。
“你到底有何隐情?”他瞟见那书,问面前老人,“您都这把年纪了,这身子骨真要上公堂吗?”
许是“公堂”两字起了震慑,崔婆婆手指紧了紧。
她叹了口气先自认了:“刘府那场作醮,确实是我在诳淑娘。”
她将门板松开,放傅春竹进屋,“自念奴出生后,镇上新生的孩子,多半夭的夭,病的病,鲜少有几个平安长大。”
崔婆婆点了柱香,眼神落在《推背图》上,“我瞧那孩子命格不对,这孩子不是凡间物。”
“适逢刘员外,家里要唱冥戏,我便诳淑娘把念奴带过来,私请鬼神,想把她带走。”
傅春竹瞳孔一震:“可念奴也只是一个孩子,你怎么忍心?”
崔婆婆回过身来,静静看他:“念奴是淑娘在观音庙求来的,你可知是哪里的观音庙?”
傅春竹方要摇头,霎时间明白了:“银石滩?”
“她本与叶淑娘无缘。”
崔婆婆点头,“陈家娘子还未生产便出事了,叶淑娘恰好去那庙里求祷,那无缘降世的孩子,便托生在她腹中。”
……
只是,明日衙役没来速崔婆婆,反倒把傅春竹拷上公堂了。
叶淑娘心底虽怨,到底不忍白发老人,遭诉讼之罪。
反倒是傅春竹和平安,因昨日陪人买棺材,被两个无赖盯上了。
王五陈六在观音庙左等傅春竹不来,撞见平安,还以为傅春竹跟刘员外早有勾结。
结果,直到乞丐被送往义庄,平安跟人作别了,也没见傅春竹露面。
可巧,平安回来时,又路过那补玉工门口。
玉工一把抓住他:“我到处找你!巧的很,城北薛官人搬宅子,搜出好些个破烂玩意儿让我补,你看他送来的这玉,跟你那个是不是一块?”
平安不懂玉,哪里认得出来。
补玉工又拿出上回画的图纸:“你再看看?”
平安这下看出来了,船上那碎玉,跟这个,刚好能补成一整块。
他喜不自胜,抓着缺了的蝉形玉片问:“那这是什么东西?”
……
“玉晗?”
傅春竹被王五乍一指控,还是懵的,“薛官人家的玉晗,跟我有什么关系?”
平安悄悄扯他袖子:“公子,这玉晗是船上亡灵的……”
他昨日刚从补玉工那里出来,就被两个无赖给扣了,还没来得及跟傅春竹通通气。
傅春竹愣了,陈振之给孩子备的,居然还真是个死人玩意儿?
他好像乍然明白了什么。
堂上知县催促:“薛贵还没带过来?”
“来了来了!”
公差带上来一个人。
薛贵满头是汗,还不知道,搬个宅子,怎么就惹上了官司。
知县问他:“你这玉晗哪儿来的?”
薛贵小心道:“回大人,是族里长辈传下来的,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只说卖玉的缠条头巾,但是音容相貌,又不像是胡人。”
“不消说了,肯定是个秃驴!”王五插话,“偷了死者东西销赃,又怕光头打眼。”
他也不跟薛贵对质,直接问傅春竹,“而今。玉晗另一半在你这儿,决计是你伙同他谋财害命。知县大人在上,还不快快供出你同伙!”
傅春竹虽不至于百口莫辩,但这碎玉来历,又不是一句话说得清楚的。
他心里长叹一声:陈兄,莫不是前世我负了你,这世,你的冤魂也要找我索命吧?
忽然,衙役报,又有证人到。
这下,不光傅春竹,连王五陈六也纳闷了。
两个相互挤挤眼,都不知道,这突然的证人是站哪边的。
……
来的人,却是刘府那个门丁。
他身边还带着一个人,堂上的人,大多认识她,是本地义庄上为死者超度的老尼。
知县此时也在状况之外:“来者何事?”
门丁一拱手:“回大人。”
他眼睛斜睨王五陈六两个,“这两人话里话外,不就是说,观音庙老和尚是傅公子同伙吗?今日我就把那和尚找来了。”
知县闻言,往他身后一看:“和尚呢?”
回话的是那老尼:“回大人,正躺在义庄里。”
平安咂舌,扯傅春竹袖子:“该不是桥头那老死的乞丐?”
傅春竹也惊讶。
老尼点头:“贫尼与那老僧算是相识,昨夜里,刚超度将他送走。”
傅春竹顾不得还在公堂,闻言,几步跨到老尼面前:“那你可认识陈振之夫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