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春竹哼哼两声:“理当是同一个,是不是神仙就两说了。”
孟长河也摇摇头:“生夺民财,哪有这样的神仙?”
傅春竹开心:“既然孟大哥也这样想,那不如咱们一起去会会这江神?”
孟长河却没多少兴趣:“风浪既然平了,青臣还是安安心心回汴梁得好。”
“我怎么能安心?”
傅春竹将人拉到幽僻处,“冯尚书于我有知遇之恩,现在纲船出了事,上千斤贡茶就这么被偷了,你不会以为真是石弧来扛吧?”
“他背后可有皇后撑腰,到时候牵连下来,身为礼部尚书的冯矜,肯定第一个问责。”
孟长河无奈,他对这些朝野之事人间富贵,确实不关心。
莫说一船茶叶,整个纲船货物沉了,他也不感兴趣。
但是傅春竹说,死了一个人。
“死的那人是谁?死得很蹊晓?”
傅春竹忙点头:“若是寿终正寝,也轮不到皇城司来查。”
他央求孟长河,“你本事那么大,帮我找找江神罢?”
孟长河无奈:“我没那么大本事。”
傅春竹不肯作罢:“那你就没有别的神仙朋友?”
孟长河一顿。
他倒是真认识一个,而且他那个朋友,怎么有几分像偷茶叶的贼?
他只想了一瞬,平静江面突然跳出朵水花,一尾鱼弹起来,差点要甩上他的脸。
傅春竹一把捉住,他肩膀一抖,如临大敌。
方才一刹那,周围明显有不属于人类的灵气。
幸而,只半晌,那灵气就散了,傅春竹转而研究手里那尾鱼。
鱼咕噜一声,吐出来一颗螺蛳。
傅春竹愣了好半晌。
忽然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跳起来,将鱼塞进孟长河怀里:“孟大哥!我有急事,回头再聊!”
孟长河小心捧起那条小鱼,朝隔岸轻轻一笑:“任子期,我就小心怀疑一下,这也生气?”
……
傅春竹攥着那颗螺狮。
昨夜风雨,竟让他们纲船生生改了河道,几艘大船连人带货,被挪到另一支流。
官吏们都在岸上歇整,要重新改换线路去汴梁。
他到岸上找了处卖水产的:“劳驾,帮我看一下这可是响水螺?”
老板看了一眼:“是响水螺不错,这玩意儿只有太湖才有啊。”
傅春竹明白了,火速通知平安,去元字船底找东西。
他被纲首一通卖惨哭得分了神,竟然一点都没怀疑他话里真假!
不多时,平安就在船底兜了一堆东西出来。
果不其然,全是响水螺。
“如果当时船上确实发了大火,就算木头刷了漆能受热,这响水螺却娇贵得很,温度一高它们自然脱离船底。”
傅春竹把那兜子螺蛳扔纲首面前,“这艘船根本没有着火!货物是你们自己偷走的!”
纲首被拆穿,反而什么都不怕了。
他脸上带着那种居高位者的从容,跟昨日伏低做小的态度,仿佛换了一个人:“傅公子,傅春竹,我提醒你,此事石大官人还不知道,一切还有挽回的机会。”
傅春竹一愣:“你什么意思?”
纲首道:“我们往来江上几十年,他石弧不过一个临时调来的发运使。我们为谁办事,傅公子难道想不到吗?”
傅春竹手指紧了紧,他不敢去怀疑。
纲首道:“船马上就到汴梁了,到时候是帮我圆谎,还是戳穿我,悉听尊便。”
……
平安见他脸色很不好,着急道:“公子怎么了?那鳖厮又说话气着你了?”
石弧也听到这话:“你单独去找纲首了?问出什么了?”
傅春竹摇摇头,替石弧惋惜:“此事说来只能算倒楣,大人头一回押送纲船,就出这档子事。”
石弧摇摇头:“我想开了,左右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江神夺去的,我一个凡人还能管江神不成?左右被娘娘教训两句,回去继续混吃等死。”
“倒是你们奉宸库,还有礼部那边,祭祀在即,误事了可不好。”
傅春竹看他,石弧那张脸,还是跟平常一样。
他这人看着直率天真,没有心计,交友只凭意气。
刚刚那番话,究竟是无心,还是威胁呢?
傅春竹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石弧道:“这种时候了,但说便是。”
傅春竹道:“祭祀一事,说起来,好像只跟礼部有关系。可您是皇后的人,您押送的纲船出事,传出去,外人只会说皇后袒护亲眷,识人不明。”
“大官人虽然生来富贵,可我记得,你们家中也是有几个存了邯郸之志。事情一传开,你的那些兄弟们,可就真的跟仕途无缘了。”
石孤脊背一凉:“这我倒是没想到。”
他问傅春竹,“傅兄有何见教?”
傅春竹道:“船上事情,只有我们知道,旁人不知道,里头贡茶已经掉了包。”
石弧不敢想:“傅公子意思是?”
傅春竹点头:“大官人若是信我,给我三日功夫,船里东西。我悉数归还。”
“只是,待会儿前来接引的,是奉宸库祁维光。此人心如明镜,一丝不苟,还望大人拖住他,不要让他点检元字号船上的货。”
石弧道:“这不合适!”
他急了,“贡茶失踪。本来就跟我没有关系!”
傅春竹道:“那就看大官人敢不敢赌了,你赌江神,还是赌我?”
平安看着这样的傅春竹,十分陌生:“公……公子?”
傅春竹没说话。
孟长河走出船舱,像是没有听到方才那笔交易。
傅春竹先跟他告别:“我还有事,孟大哥在汴梁多待几天罢?等我忙完,找你喝酒。”
孟长河点头:“我等你。”
傅春竹又朝他鞠了一躬:“船上之事,还要多谢孟大哥了,那鱼不是无故跳上来的罢?”
孟长河只笑一笑,便下了船。
傅春竹让皇城司去找纲首的家人,皇城司查出来,他没有家人在汴梁。
傅春竹轻笑一声:“果然。”
他跟平安道,“去东水门!”
平安奇怪:“去那边干嘛?”
傅春竹道:“你还记得船上罢,风浪那么大,石弧的衣裳居然半分没有沾湿。”
平安倒是没注意到:“真有这事?”
傅春竹点头:“石弧领发运使之职,外人都道是皇后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