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之和南宫呈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这会儿是关心则乱,只要静下心来,肯定能想出太子的动机和目的。
刀氏便没有多嘴什么,毕竟,一个妇道人家,过多地讨论朝政,只会招惹非议。
李莽这时候来了,“大人,您已经两天两宿没合眼,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赶紧去眯一会儿吧,我们帮您守一会。”
王睿之确实觉得精力不济,可还没来及接话,就又有人来找,王睿之洗了把脸,就又跟着人走了。
一时间只剩下刀氏和南宫呈。
刀氏这才注意到南宫呈两眼猩红,下巴上也净是青黑的胡茬,便道,“地动以来,你也一直没合眼,去休息一会吧!”
南宫呈摇摇头,“太子这番前来,不是偶然。”
刀氏怔了怔,看来南宫呈已经想通了太子的意图。
就在这时,太子身边的贴身太监吴公公来了,“隐王爷,这会儿可有事,无事的话,殿下想请您叙叙旧。”
南宫呈与太子并无旧交,太子这会儿却说什么叙旧,摆明是话里有话。
【啊呀,太子是想拉拢隐王伯伯啊!】
巧巧第一个嗅出了太子的味道。
刀氏一惊,没想到太子心机如此之深。
想提醒南宫呈两句,到了嘴边的话,却又咽了回去。
她和南宫呈的关系还没到这种份上,南宫呈想站到谁的阵营,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
南宫呈好像能读懂她的心思,“我心里有数,你带巧巧好生休息,回来了我找你。”
刀氏点头,“注意安全。”
南宫呈离开后,刀氏也没有再停留,抱着巧巧回了医馆。
南宫呈是在天亮时分回来的。
刀氏这时候正带着巧巧睡觉,她也劳累了几天,身体实在是吃不消。
南宫呈没有打扰她,只跟冰月留下话,让刀氏醒了去找他。
刀氏醒来后,听到这话,就知道太子和南宫呈的谈话一定非常严重,都没有带巧巧,就独自去了南宫呈处。
只见南宫呈正在往空中扬起一只信鸽,也不知在想什么,面色阴沉如水,都没察觉到刀氏的脚步。
“隐王爷。”
刀氏喊了一声,南宫呈才回过身来,“你来了。”
“和太子谈得怎么样?”
南宫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宣卿原定何时还乡?”
刀氏愣住,不明白南宫呈为何突然提起宣卿,“明年春,怎么了?”
南宫呈双眸微眯,眼底多了肃杀,“写信让他即刻启程回乡,就说身患隐疾,需要疗养不宜为官。”
短短几句话,刀氏一下子就意识到了强烈的危机。
“怎么了?”
南宫呈沉默片刻,看向刀氏,似是下定什么决心,一字一句道,“太子此番到泰山,并不是为百姓祈福。”
刀氏不明所以,“那是为谁?”
南宫呈深吸一口气,才钝钝道,“圣上。”
刀氏狐惑道,“圣上怎么了?”
南宫呈凑到刀氏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圣上的龙体,从去年开始每况愈下,今年开春后,已然卧床两次,太医诊断,只怕撑不过今年底。”
刀氏吓得捂住嘴巴,“怎么会!”
南宫呈一把握住刀氏的嘴,“嘘!”
刀氏连忙将唏嘘宴会肚子里,“对不起,我被吓到了……”
“没事,此事除了太子和几位太医,无人知晓。”
刀氏这才明白南宫呈为何这般忧心忡忡,这种事,若传出去,大夏的天就要变了。
“我不会说出去的。”刀氏低声承诺。
“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只是怕隔墙有耳。”南宫眼底,净是信任。
刀氏这才想起,他的手还没拿开。
两人近在咫尺,南宫呈的手还捂在她脸上,姿势不能不说不暧昧。
刀氏连忙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想隔绝开这种危险距离。
南宫呈的手,则还停留在原处,似乎还在贪恋片刻的温柔。
刀氏想了想,不得不又往前进了一步,低低问道,“太子把这种机密告诉你,是在逼你划清阵营吗?”
南宫呈点头。
太子开出的条件很明确,若南宫呈站在燕王那边,那赈灾粮,就会因为“地动”卡死在德州,贻误了赈灾,全都会算在南宫呈和燕王头上。
若南宫呈识趣,那太子会立刻命人疏通道路,以南宫呈的名义,将二百万石粮食分散到各个灾区,卖他一个好名声,待他登基,是朝中重臣,还是封疆大吏,任他挑选。
刀氏抿唇,“太子的条件很优厚。”
南宫呈只淡淡一句,“我无意名利,就是此番运粮,也与燕王和朝廷无关。”
刀氏赞道,“我知道,王爷是为了百姓。”
没想到南宫呈却是一哂,“夫人怕是看错我了。我这个人,骨子里并不正直高尚,甚至说卑劣也不为过我,对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向来看得淡,当年为燕城殊死一战,只因为那是我的家园,我是为了自己而已。”
南宫呈只说了当年,却没说今日为何在这里,刀氏一下子就懂了。
他能走这一遭,完全是为了自己!
因为请他出山的人,是她。
刀氏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就在这时,南宫呈却对她提出了一个送命题,“夫人希望我站在哪边?”
刀氏没想到他会把这么棘手的选择题抛给自己,沉吟半晌,才道,“不管王爷心中有没有社稷,您的战功和影响力在那里,你站到哪边,谁才是大夏当之无愧的未来之皇,妾身一介后宅妇人,目不识丁见识短浅,实在没法替王爷做决定。”
南宫呈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步步逼近,“夫人让我站哪边,我就站哪边。”
刀氏这才意识到,南宫呈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外人传颂的为国为民国之大将,都是粉饰过的一个人设罢了。
这般桀骜、邪魅、视万物为草芥,才是他的底色。
刀氏知道,自己现在不选,南宫呈恐怕真能撂下挑子,两头不管,直接躲得世人都找寻不到。
正了正色,刀氏道,“我不是因为与燕王夫妇交好,才会有所偏颇,我看太子为储不仁,权欲熏心,只怕真做上皇帝,也是昏聩无能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