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尽，天明。
周扬足足跟姬寒聊了整整一晚。
周扬几乎将目前局面下能做到的一切，都讲给姬寒听了。
姬寒也明白，如今朝局动荡，宛若天倾地颓，若非眼前这个男人力挽狂澜，眼前的大夏朝要么变成北魏铁蹄下的焦土，要么就改弦更张换了天地。
自己如今还能坐在龙椅之上，完全是因为周扬。
可周扬越是将一切说得清楚，不知道为何，姬寒总觉得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短短的半年时间，他从一个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变成了权倾朝野的大都督。
如今救国有功，别说是封爵，就算是封个异姓王也不算过分。
可正因为如此，姬寒却越发觉得周扬里自己越来越远了。
他就像是上天派下来完成任务的使者，拯救大夏就是他的任务。等到任务结束，他就要永远地离开自己，回天上去了。
想到这里，姬寒心里就越发的心浮气躁。
她不想，更不愿。
她希望周扬可以如同自己的前二十余年一样，长伴自己左右。
“这些，就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全部了。”周扬平静地说道。
想要维持目前大夏军队的战斗力，军队改制迫在眉睫，这是现下必须要做的头等大事。
江海关还未光复，北魏虎视眈眈。
虽然周扬借着阅兵的威势，能够吓得住奴儿哈奇一阵时间，但随着冬季到来，白灾降临，奴儿哈奇绝对会好了伤疤忘了疼，冒险南下。
如果不能在冬季到来之前的这几个月内训练出一支真正的强军，那么携忿南下的北魏军队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可怕的敌人。
“微臣要说的就这么多，还望陛下早做打算。”周扬点到为止，不再像之前那般亲近。
不是不想，而是没有时间了。
旁人不知道内幕，他身为大都督，统领三军的周总**教，怎么可能不知道目前的军队所包含的隐患？
这一场仗能赢，靠的不光是周扬带来的先进思想。还有领先这个时代至少三百年的领导方针和军队制度。但更重要的，却是红莲教圣女这位大金主爸爸！
前期，在建立起新军口碑之前，全靠着红莲教众这些来自于民间的普通人提供的支援，以及红莲教这几百年来积累的巨额财富。
如果没有这些钱支持，周扬想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之内，将后膛枪、铜壳弹甚至是手雷大炮这些东西全部列装军队，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虽然周扬挣钱的手段不少，可苦于没有时间，之前也没有那些个路子，自然也就无法落实，全部都只是一纸空谈。
但即便如此，这一仗也打空了红莲教的家底。
可以说，红莲教目前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
虽说江南这一波谋反让不少人被抄了家，新军因为纪律严明，九成九都完全上交，算是能回一波血。
可这些钱想维持一波大型战争还是很吃力的。
打仗就是烧钱，更何况还要继续招募新兵，同时还得解决公家招募人手种田的事。
这些每一项都要用钱。
现在钱没有能转起来，自然也就谈不上收支平衡了。
尽管再给周扬一定的时间，他有足够的信心能解决这些问题。
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时间了。
看得出周扬的焦躁和不耐。
姬寒突然问了一句：“周爱卿，如今你已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那么，朕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还有你的军队，究竟忠于谁？”
尽管之前姬寒教育冷希说得头头是道，可她自己或多或少还是受到了些影响。
问出口后，她突然又有些害怕了。
世人都说他周扬拥兵自重，打算当王中之王，拥国中之国。
尽管姬寒不信，却也想不清楚周扬为了什么才做到这个地步。
抵北魏，杀倭寇，奇袭圣京，三戏圣皇，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做到了。
可谓前无古人，后也难有来者。
但他本可以明哲保身，为何却要如此拼命？
她希望可以从周扬的口中听到那个回答。
那个她一直以来都想听到的回答。
但周扬却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我，和我的军队，永远忠于百姓，忠于这个国家。”周扬毫不犹豫地说道。
“你！——”姬寒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斥责他。
说他大逆不道？
斥他倒反天罡？
还是骂他不忠不义？
“陛下，军队不是你个人意志的体现，更不应该只是你个人手中的利刃。”周扬说到这里，躬身下跪，说道，“军队，是国家的军队，只要陛下爱民如子，那么军队自然会拥护陛下。”
“那如果朕要是暴君呢？”姬寒追问道。
“那臣将和军队一起，为了百姓生计，为了天下太平，共讨暴君！”姬寒毫不犹豫地说道。
“大胆！”冷希在一旁简直听不下去了，当即便大声喝道，“周扬！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恃宠而骄大放厥词！”
周扬的话，但凡只要是在封建社会之中，都是百分之一千的大逆不道。
居然公然敢说自己要造皇帝的反？
多少是有点脑子不太清醒了。
“来人！拖出去！——”
“慢！”姬寒此时却突然喝止住了冷希，说道，“周爱卿，朕知你不易，也懂你艰辛，刚才你的话，都是气话，朕可以当作没听见。”
“陛下！”冷希有些愕然。
这是何等的恩宠！
周扬都已经正大光明地说会造反了，陛下居然还会容他忍他。
当然，她也知道，周扬配得上这般恩宠。
可心里终归是觉得不太合适。
“臣，句句肺腑，字字真心。”周扬躬身拜道。
如今，也是时候摊牌了。
虽然他不否认自己馋姬寒的身子，但他首先要做个人，其次才是姬寒的舔狗。
姬寒，她从一开始就和自己不是同一路的人。
她代表的，从始至终都是大地主大资产的利益。
而自己，代表的永远都是底层的无产者。
除非帝国崩塌，否则两人绝对没有在一起的一天。
与其这样，倒不如划清界限。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