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段汀州失了神智,又抬起左手,握掌成拳,狠狠打去。
苏鸣玉左手牵着我,脸上挨了一下。
见苏鸣玉挨打,我也来了脾气,一巴掌甩在段汀州脸上。
他一脸不可置信,眼里尽是受伤。
“你为了他打我?嫣然,你之前分明心悦我……!”
我冷冷一笑,“自作多情。”
苏鸣玉用问询地看向我,我撇过脸,不再看他们。
“来人。”
他淡淡使了个眼神,侍卫瞬间围了一圈。
二人后面怎样,我并不关心。
眼下苏鸣玉脸上红肿一片,却不愿意回府。
我只好在路上找了一家医馆带他进去。
“我们自己来。”
我道了声谢,拿过药酒。
“好痛啊,嫣然,他下黑手。”
他皱着眉,委屈地看着我。
苏鸣玉此时的模样和人前的淡然完全不同。
本来就保持着牵手的姿势,他一做捂脸的动作,我的手正好贴在他脸上。
我微微红了脸,没好气地说:“你松手就不会挨打了。”
“不,一松差点追不回来,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了。”
“现在可以松了吗,我要上药。”
“那你自己涂。”
苏鸣玉用另一只手开始上药。
“……”
低头,是紧紧十指相扣的两只手。
我耳朵滚烫,心里却久违地感到熨帖。
走出医馆后,苏鸣玉说着带我去看“从前”。
我心下好奇,他卖着关子不肯说,神神秘秘地牵着我上了马车。
车渐渐颠簸,我才发现驶上了山路。
最终我们在一个寺庙前停下,虽在半山上,依然香火鼎盛。
我环顾四周,一草一木传来熟悉之感。
苏鸣玉带我跪在蒲团上,叩首的那一刻,记忆终于拼成。
“原来是这里!我爹带我来上过几次香,每次来都听他跟人吵架呢。”
苏鸣玉忍俊不禁,“是,他跟我爹吵,你娘和我娘看着,我们俩负责磕头。”
“也是这里的老道人给我们指的姻缘。”
“你就是旁边那个……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当时我才三四岁,难怪不记得。”
“我记了十五年,”他笑着,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温声道:“许个愿吧。”
我闭眼认真想愿望时。
苏鸣玉双手合十,偏过头,只注视着我。
……
苏鸣玉在青州可谓是手眼通天。
只消托人知会一声,我便能在府衙的人口卷宗上更名换姓。
时隔多年,我终于不用圈在一方闺阁之中。
而是能自由地走在大街上。
与我相认后,他也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
苏鸣玉如今看我的眼神,缱绻得像江南的雨,温柔又深情。
我以为他会介意我的过去,没想到苏鸣玉是觉得亏欠。
半旬间,苏鸣玉寻着各种理由邀我同游。
似乎要把这十年我缺失的都补上一般。
今日他的理由是再为我添一些平时的头面。
我不太在意。
苏鸣玉倒是格外认真地替我看着。
这一路上,尽是为我驻足。
不多时,车上堆满了各种华丽的锦盒。
苏鸣玉忽然有些抱歉地开口道:“成亲之事还需要再等等,委屈你了。”
说着,我头上多了一只玉簪。
“这玉簪是我准备给你的定情信物,后面天各一方,音书难寄,我一留便是十余年。”
我笑着抬手摸了摸发间。
“无妨,婚事不急。你都等了这么久,现在换我等你。”
他定定地看着我。
“嫣然,我知你心中介怀。你要的不是躲躲藏藏的婚事,也不是面纱幕离。”
“我定许你风光大嫁,可你的人生也不该只是同我成亲。”
“所以,我要让你能堂堂正正地提起父亲,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自由地活在天地间,从此再无顾忌。”
“你再等等我,一切就要结束了。”
苏鸣玉说得温柔,却坚定有力。
十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和我说。
这番话让我感动不已,但更多的是不解。
苏鸣玉则是用实际行动解答了我的疑惑。
他再次站在我面前时,衣裳还带着露珠。
我看到他手里厚厚的一沓卷宗、账本、信件,心中慢慢了然。
苏鸣玉费劲心力,暗中收集证据,查对各家分号的账目,终于彻底收网。
查实了一切后,素来低调行事的苏鸣玉,和商队一起进了京,直奔皇宫。
我随他坐在平稳的马车上,问他究竟准备了多久。
这绝不是朝夕之功。
“得知顾家出事起,我知必有蹊跷。”他淡淡地说。
“但风雨未定,我只好陪你一同韬光养晦。”
他接手苏家事务后,便等着这一天。
十年心意,十年心血。
苏鸣玉面圣,告了御状。
灾饷贪污一事,证据确凿,几乎一夜之间翻了案。
朝中又一次清洗,尸位素餐者摘去乌纱帽,贪腐奸佞者掉了脑袋。
刑部监察不力,户部败絮其中,顾相顶罪十年之久。
虽还了老丞相清白,但顾家满门枉死,世人唏嘘哀哉。
这时,忽然有传闻,顾相遗孤尚在,当年在乱葬岗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