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娘亲命我走时务必告知尚书夫妇,不可忘本。
如今我去意已决,提前向他们辞行,方不失礼。
我打定主意,向主厢走去,一路上都飘着浓郁的酒香。
我抬眼,就见庭中两人一坐一趴,白日里喝得酩酊大醉。
“哥哥们对雪儿真好。”
地上倒着的女儿红坛中空空。
当年我们一同埋下,约好了大婚再开。
很少饮酒的段青云闭着眼,口齿不清。
“对仕途无用,甚至无名无姓见不得人……娶与不娶,有何区别?”
段汀州满脸通红,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
“这是侍卫今早又拦下的!有其母必有其女,和她娘一样四处攀附。”
他语气愤怒。
洛雪见状,拿过信封丢进炉火。
“汀州哥哥,秽物脏手,烧了便是。”
“还想成婚,能做个侍妾都是抬举她!”
刺耳的话语宛如锋利的刀刃,扎进我的心窝。
我听得面色惨白,原来他们这样想我。
可最让我难过的是,他们说得没错。
我苟且偷生,见不得光,注定无法与他们成为一家人。
我失魂落魄,不知走了多久才回到房中。
只是低头麻木地收拾着衣裳,装入行囊。
二人来寻我时,便见到这场景。
“嫣然,你这是做什么?”
反正如今要走了,我索性直言:“我过几日便搬出段府。”
“你能去哪?又闹什么。”段青云不悦。
我语气平淡。
“我虽寄人篱下,但不曾攀附于谁,也无意做你们的侍妾。”
“既容不下我,我自己走,省得留下遭人白眼口舌。”
两人一惊,对视了一眼,慢慢软了语气。
段汀州伸手拉我:“我们酒后胡言,你莫要当真。”
“这就是你家,你且安心住,天塌下来也有我们。”
我下意识拂开他。
想到婚期暂时未定,我沉默半晌,轻道:“好,以后再说吧。”
两人以为我答应留下,才松了一口气。
段青云主动说:“我们晚些带雪儿出去采买,你要些什么,尽管提。”
我苦笑着摇头,手上停了收拾的动作。
本来他们还再想些说什么,但洛雪适时一喊,就匆匆走了。
下午,他们刚回府,就直奔我院中。
“嫣然,这糕还热乎,你快尝尝。”
段汀州将油纸包塞到我怀里。
我拆开,发现是我最喜欢的那家严记糖糕。
这场景以往也常有,我万分熟悉。
因为我感兴趣,每每二人回来,还会讲些逸闻。
不过现在,他们看我吃着点心,相对无言。
大抵是长大了,没什么趣事了。
我安静地坐着。
糖糕入口,心里的难过缓和了一些。
他们念着我,年少的情分就还在。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盏茶,突然被一道凄然的哭声打破。
洛雪跌跌撞撞跑进院内,被段青云扶住。
“母亲留给雪儿的玉佩不见了,或许落在这边了。”
“不知在姐姐屋里,还是院内其他房中,我之前常贴身戴着……”
“雪儿别急,我们一起找。”
洛雪哭着点头。
二人并未询问我,安慰好她,立刻分头行动。
段青云往南厢去,段汀州则去东厢。
洛雪冲向我的住处,我察觉异常,蹙眉跟在她身后。
她进来不过片刻,房间已经一片狼藉。
洛雪得意地环视四周,忽地举起香案上我爹的灵位就砸。
我小心供奉多年的灵位,此刻重重落在地上。
一瞬间,四分五裂。
我爹生前我不能尽孝,连死后也不得安宁。
洛雪凑近,贴在我耳边轻语。
“你拿什么和我争?”
她重新站定,扬手摔下一枚玉佩。
清脆的迸裂声发出时,段青云和段汀州正好一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