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何止自视甚高？
整得好像千岭镇的百姓离开他就活不了一样。
刘昊扫了眼劳斯莱斯道：“车不错，就是太扎眼了，在那条被污染的大河面前更是如此，我先立个小目标，争取让你换辆车。”
谭烽故意用千岭方言寒碜他道：“你这小蜘蛛还怪有意思咧，俺争取让你称心如意，换辆更贵，更扎眼的，到时候一定邀请你试乘。”
多说无益。
拭目以待。
刘昊转身走人。
谭烽望着他的背影，笑了又笑：“我就搞不懂了，这就是一个仇富的小愤青，吕晋和杨三炮怎么还忌惮上他，越活越回去了？他要是真敢跟我作对，我用钱就能活活砸死他！”
“汪汪汪！”
“汪汪汪！”
“汪汪汪！”
……
刘昊刚来到北陈村村东头，一群狗扯着嗓子狂吠。
不过他只能算是刚被囊括的那一个。
因为站在前面的还有几个拿着公文包的干部。
看面相很陌生。
也不知道是县里，还是市里的。
他走上前道：“你们是？”
“这不是刘书记吗？你好，你好！”
他们倒还挺热情，非但没有喊他借种干部，还争先恐后地跟他握手。
一个女子笑道：“我们刚得到消息，没想到你就来了，看来你是个实干家啊，要是咱们汉元的干部都像你这样就好喽。”
刘昊顺势道：“你们是市里的？也是来做他们思想工作的？”
“没错。你应该也听说了，北陈村现在都快成癌症村了，可还是不愿意搬迁，庞市长心急如焚，我们也跟着着急。只是这些狗太凶了，我们都来好几次了，连村子都进不去。”
说到这，她把主意打到了刘昊身上：“千岭镇都知道，你接地气，也很招百姓们喜欢，有劳你帮我们跟他们做做思想工作，等回到市里，我们一定会在庞市长面前为你请功。”
“不必了！”
刘昊将手一摆，立即离得远远的。
什么热情？
兜兜转转了一大圈，还不是要给他上眼药，故意恶心他呢？
现在汉元市谁不知道，庞有德执迷于拆迁。
他和慕云婷则是在试图带着二凳村走出新路线。
北陈村和二凳村的情况差不多。
村民们是死活不愿意拆的。
他们倒好，绝口不提污染的事，还在一门心思搞拆迁。
甚至妄想他帮忙……
居心叵测啊！
那女子见他这般，摇头道：“刘书记，你这是怎么了？咱们无冤无仇的，而且无论怎么看，将北陈村整体搬迁都是当前最好且唯一的选择。”
“市里主导，开出的条件还是能让村民们没话说的，一旦换成县镇推进，到时候他们恐怕哭都没有眼泪。”
一个男子附和道：“这也能缓和你跟庞市长之间的那点不快。做人要放长远，做官又何尝不是如此？以咱们庞市长身上的耀眼光环，他迟早会主政乾南，你背靠他可比背靠慕书记强多了。”
这帮人还真是被拆迁给迷了心窍，依然不愿提造纸厂污染的事。
好像这事在他们眼里成了禁忌。
他也不想废话了，正准备冲着村子里嚎唠两嗓子，自报家门，嫂子走出来了……
“小昊！”
宋桂芳看到他，也是一惊：“你怎么来啦？”
“能让我先进去吗？”
“好！”
她去找了个妇女。
只见那妇女唤了几声，那群狗便摇头晃脑地跑到她面前。
刘昊赶紧走进村子道：“嫂子，你怎么在这？”
宋桂芳指了指妇女道：“她也在饭馆包饺子，听说她婆婆病得很重，我就带点东西来看看。”
“你就是二凳村的那位刘书记吧？我听你嫂子天天提起你。”
妇女十分激动地看着刘昊道：“你来得正好，老少爷们都在为污染的事发愁呢，你能帮帮我们吗？”
刘昊点头道：“县里已经让我来负责处理这事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
妇女把他带到村南头的晒粮场。
北陈村的很多人都聚集在这里，无不苦大仇恨。
妇女急忙把他介绍给他们认识，然后道：“这下你们不用烦没人给咱们出头了，他做过的那些事，咱们哪件没听说？”
“那不一样！”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摇头道：“造纸厂牵扯太多了，没人动得了。拆迁吧，市里把条件一压再压，摆明了就是要让咱们为迟迟不答应拆迁付出代价呢。”
“一压再压？”
刘昊震惊道：“他们还玩缩水那一套？”
“何止缩水，简直对半砍！”
老头气得捶打胸口：“咱们北陈村世世代代都住在这里，造的是什么孽啊，怎么啥事都能被咱们给摊上？刘书记，你说咱们的命是不是比二凳村的还苦。”
现在不是比苦的时候。
刘昊想摸个底。
他询问了村里患癌的情况。
当得知仅是最近两年，便有近三十个村民患癌，还都是后期，既难治，也没钱治，只能在家里等死后，他的心里堵得特别难受。
北陈村的规模要比二凳村小很多。
两年查出这么多村民患癌，有一半的年龄还是在五十岁以下，基数很大了。
可不仅没有媒体报道，就是县镇两级，都没有党员干部提起过。
给钱的永远是大爷。
缴税大户在他们眼里，恐怕已经成为祖宗了。
难怪谭烽底气十足。
人命关天，还是肉眼可见的关联，他都能置身之外。
这俨然不可撼动。
嫂子也是觉得烧心。
她拽了拽刘昊的衣袖道：“这样下去，啥时候是个头？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看着她那期待的目光，刘昊郑重道：“有，但还只是个轮廓，还不怎么成熟，我得好好琢磨琢磨。”
“只要有就成！”
宋桂芳瞬间变得跟个少女一般手足舞蹈：“嫂子就知道没啥事能够难得住你！”
看她这样子，刘昊真想来个摸头杀。
他对村民们道：“既然我接手了这件事，一定会竭尽所能让你们感到满意。”
“谢谢……你是个难得的好干部！”
北陈村的村民们像是遇见了救星，一个个热泪盈眶。
刘昊也没耽搁，走出村子。
再次看到市里的那几个干部后，他冷声道：“你们这跟吃人血馒头有什么两样？回去告诉庞市长，既然造纸厂污染的事，他不闻不问，那么这个村子他也别想拆！”
他们怒气冲冲道：“你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是一把！”
刘昊坐上嫂子前几天才买的小电驴，感受着她那飘逸的秀发随风拂过面庞，来到镇上，随后又拦了辆出租车，直奔县政府。
不过他并没有去见慕云婷，而是又一次站在了县长办公室门口。
穿着黑丝的秦秘书看到他，像是看到了瘟神，质问道：“你不去解决造纸厂和北陈村之间的纠纷，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刘昊道：“没啥，就是想看看有些人的心有没有被污染。”
“你少在这阴阳怪气的！”
秦秘书生气了，两眼直翻：“邹县长有事在忙，没空见你。”
“那就等他忙完。”
“你怎么跟个狗皮膏药一样？”
“他让我去做这事，我可不得向他汇报？”
“让他进来吧。”
邹博文放下手头的工作，摸了摸下巴上引以为傲的大黑痣，沉声说了句。
秦秘书打开办公室的门，放刘昊进入。
“邹县长！”
刘昊有一说一：“我已经去现场查探过了，众森造纸厂有直排污水的嫌疑，对周围的环境破坏极大，而北陈村这两年的患癌村民数量也确实惊人。”
“我觉得这事是千岭镇的一大顽疾，涉及太多人的利益，非下猛药不能根治，所以打算进行媒体曝光，您觉得呢？”
跑到他这来说这些？
这家伙是要玩明招？
邹博文黑着脸，也跟他开诚布公：“一旦曝光，那么造纸厂很有可能被关停，以如今千岭镇的财政状况，都不用等明年，从今年开始，你和一众的干部都要喝西北风了。”
“你也别指望市县支持，市县的财政状况也都很紧张，况且你得罪了那么多人，谁会帮你收拾这烂摊子？”
刘昊连忙道：“那就大力整改！不能再让他们随意排污！”
“他们提交的污水处理报告是没有问题的。”
邹博文点了一下道：“我劝你还是别在这方面花心思。排污设备价格昂贵，众森造纸厂又萌生了离开千岭的想法，你给他们施加的压力太大，会逼得他们尽快下决定。”
“听您的意思，我就不能有任何动造纸厂的想法？”
“可以！除非你让魏轻言把魏家的所有产业都搬到千岭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