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浅……”欢颜低低的呜咽着,依稀听出是小浅的声音,她巴掌大的小脸儿额角两鬓布满了突出的青筋,浑身上下疼到不敢动弹,后背上血肉模糊到小浅都不敢伸手去触碰她,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欢颜。
“欢颜……你醒醒啊,你没事吧……欢颜……”小浅拼命捂住嘴巴,咸咸的泪水透过指缝纵横流溢,哭得稀里哗啦。
“小浅别哭……我没事。”欢颜涩涩道,苍白的唇瓣咬的鲜血淋漓,脑袋一歪,大片大片的黑暗涌上来……
丞相府,阳光慵懒的午后。
“小姐,奴婢此言属实,皇上传下口谕,三殿下现在的确已经禁足在昭阳殿了。”云兮垂下头说道。
“怎么可能?!”陆青裳美眸缠绕上经久不去的疑惑 ,“腾哥哥好端端的怎么会被禁足了?”
“奴婢开始也很奇怪,只是后来听说、听说……”云兮目光闪躲着,吞吞吐吐。
“因为什么啊?你倒是说清楚呀!”陆青裳的急脾气又上来了,猛地一把拽住云兮,使劲儿摇晃着她的胳膊。
“好像是……因为三殿下三更半夜去了皇陵不知道干什么,后来皇上知道了一气之下就把三殿下禁足了。”云兮没有挑明了说,但是冰雪聪明的陆青裳心里已经有了三分底。
“皇陵?”陆青裳微微一怔,袅袅婷婷地坐在梳妆台前,小巧挺翘的琼鼻轻轻嗅着自己姐姐刚刚赏赐给自己的胭脂水粉,兴致盎然,“腾哥哥无缘无故地干嘛三更半夜的跑到皇陵?”
云兮一张小脸儿刹那间煞白如霜,雪白的纤纤玉指紧紧绞在一起,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的说:“二小姐,你难道是忘了吗,没多久前你和大小姐一起设计导致裴欢颜落水被贬到皇陵的……”
“什么?!”陆青裳“哐当!”一声摔下脂粉盒,这才恍然大悟,她怎么给忘了,是她联手自己的姐姐在生辰宴上设计陷害裴欢颜导致她被贬……皇陵?!
“云兮,你告诉我,龙腾是不是因为那个裴欢颜才去的皇陵?!”陆青裳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眼神冷得像刀一样一刀一刀刮着云兮,“你告诉是不是?!腾哥哥是不是去找裴欢颜了?!”
“二小姐!”云兮瞬间瑟瑟发抖,猛然磕在地上,脸上青一阵儿白一阵儿,“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也不敢妄自揣测,不过好端端的三殿下也不可能三更半夜去皇陵……”
“够了!”陆青裳厉声喝道,水袖一拂,将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通通砸在地上,发疯般的怒目圆睁,一把揪起云兮,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难以置信,“云兮,你告诉我,腾哥哥是不是去找她了?腾哥哥是不是去找她幽会去了?!”
陆青裳惊叫连连,烈烈似火的眼眸喷射出深不见底的怒火,窈窕多姿的身子竟然一瞬间有些踉踉跄跄站不稳,“腾哥哥一定去找她了,他们两个一定背着我幽会去了,裴、欢、颜!”
“二小姐……您现在也不能这么断定,说不定三殿下是……是去……”云兮颤抖着双手,一时半会儿竟然找不到辩解之词,知道自己如果此时再煽风点火,更加会激怒陆青裳,说也不是,劝也不是,只能气的牙根儿痒痒。
“那个裴欢颜到底有什么好的?!我费劲心思把她贬到皇陵,就是希望有一天她能离腾哥哥远远儿的,没想到啊,嗬!”
陆青裳冷笑猎猎,眼眸覆上一层厚厚的冰,让人觉得一股寒意从头到脚,“腾哥哥居然会主动去找她?我身为丞相府的二小姐,尊贵无比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个裴欢颜下贱、庸俗、卑微,我到底怎么不如那个裴欢颜?为什么腾哥哥总是三番四次地护着她?!”
“难道真的是我不如她?”陆青裳颤声,“还是腾哥哥已经变心了?”
她双拳攥得“咯咯”作响,那目光仿佛会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二小姐息怒,二小姐息怒,为了一个小贱蹄子,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值得啊!”
“二小姐,你听奴婢说!”云兮气的直跺脚,安抚着陆青裳,“三殿下心里喜欢的其实还是小姐你,毕竟你和三殿下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种关系岂是和那个裴欢颜短短数月相处可比的?三殿下只是、只是一时半会儿被那个裴欢颜迷住了心智,要错也是错在小姐你没能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陆青裳攒着那一丝丝的力气冷笑着,“我和姐姐已经把她送到皇陵了,还能怎么样?!我真是低估了那个裴欢颜,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和腾哥哥之间藕断丝连,难道真的是我太心软了?!”
“小姐,斩草不除根,春风吹有生,那个裴欢颜看起来纯良无害,其实城府深着呢,一心只想着麻雀变凤凰,二小姐,这次我们可不能在手下留情了!”云兮戾气十足,眼神狠辣辣的凝视着陆青裳。
“手下留情?我从来都没有对那个贱丫头手下留情过,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裴欢颜每次都能死里逃生,难道真的是她身份特殊?”
陆青裳心生疑惑,自从裴欢颜出现开始,她的生活完全乱了套,甚至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而陆青裳对她的恨意却是随着欢颜一次次的死里逃生愈来愈烈!
“现在腾哥哥怎么样了?”陆青裳似乎已经暗暗下了决心,眼神陡然一转缥缈阴森。
“三殿下自从被禁足在昭阳殿之后就再也没露过面,奴婢也不是太清楚。”云兮摇摇头,不知道陆青裳问这个所谓何意。
“腾哥哥被禁足也并非不是好事,至少他和裴欢颜不能再见面,我一定要好好想个法子,这件事情不能再找姐姐了,上次我落水惊惊动了皇上,这次我不能再大张旗鼓!”陆青裳揉了揉眼睛,眼睛再微微睁开时,锐利的寒光从眼缝中射出仿若冬雪冽霜般的凛冽。
“奴婢遵命!”云兮弓着身子,咬牙切齿地应着。
外面起风了,案头的笔墨纸砚随风刮起,飒飒作响,发出好听的声音。
欢颜恍恍惚惚又忆起了和龙腾之间的对话……
她始终在现实和梦境中游走,不想醒来也醒不来,在云端和地狱的边缘徘徊不前。混沌的迷茫脑海一遍遍掠过她所有熟悉或者陌生的记忆,如同鳞片闪闪发亮,在她心尖上飞速切换着,耳畔似乎若有若无的传了一声声急切的呼唤——
“欢颜……欢颜……你醒醒啊,欢颜……”
“裴丫头……裴丫头……别睡了,快起来,你快点起来……”
“欢颜,我是小浅啊……”
她的眼睛如同蜂蜡,怎么也睁不开,长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一下,暴露了她此刻的焦灼和虚弱的生命象征。
忽而——
尚在襁褓中的她看着血腥杀戮从她清澈明亮的眼睛沉沉浮浮,以及戚娘的哭喊声,族人的求救声,不绝于耳,狠狠刺激着欢颜。
又时,戚娘在她入宫的时候喃喃叮嘱萦绕耳畔,含泪的眼眸口口声声说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担忧……
她又猛然想起龙腾生辰那天,他醉酒面色有了第一抹酡红,显得可爱又正经,原来那样孤傲不近人情的他 从来没有过过生日。他喃喃说着一些欢颜不明白的话,又像恋人的喃喃梦呓,让她忍不住的心驰神往,
最后,她脑海中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挺拔出尘,白衣翩翩,墨发飞舞,负手而立,运筹帷幄,若隐若现。
“龙腾……”欢颜撇撇嘴。
如果以后有什么危险之事,赴汤蹈火,我们一起。
龙腾缓缓一笑清风傲然,宛如星辰浩瀚,又像清风皓月,璀璨了欢颜整个人生。
“咦!六哥,欢颜醒了!欢颜真的醒了!”耳边极为刺耳的嘈杂声迫使欢颜浑浑噩噩游离在现实与梦境之中。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轻薄如烟的轻纱映入眼帘,自己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身子酥软无力的陷在柔软的床榻里。
一时间,她的思绪缥缈不定,还在混沌游走着,小浅倾国倾城的容颜模模糊糊在自己瞳孔中一点点放大。
欢颜指尖微动,原本饱满的樱唇此刻泛着死皮,脸色苍白无力,丝丝缕缕的檀木香幽幽漫进自己的鼻尖,刚刚苏醒的意志似乎又要模糊起来。
“裴丫头?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别装了,我知道已经你醒了!”龙君尧孩子气的捏捏欢颜在日光下显得有些晶莹剔透的鼻尖,可眉宇间却是满满的担忧。
欢颜在陌生中觉得不安,看了看冷冷清清的屋子,声音嘶哑近乎看不见,“小浅……我睡了多久?”
“欢颜,太好了,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谢天谢地。”小浅破涕为笑,粉嘟嘟的小脸儿竟然憔悴了不少,看来这些日子算是为欢颜操碎了心。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皮糙肉厚死不了!”龙君尧敲了敲欢颜的脑壳儿,噎死人不偿命的调侃着。
“六哥,你说的是什么话!”小浅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嗔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