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的苦味儿甚浓,从鼻腔钻进来呛的人只觉得喉咙里也发苦。
一旁的秦安姑姑看着胆战心惊,她不知道温妃娘娘今天是怎么了。
寻常不论温妃娘娘有个什么烦心事,只要皇上出面开解几句,温妃娘娘很快就会心情愉悦起来,可是自从她在春云宫晕倒后,再醒来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一副样子。
就像一只刺猬,时时刻刻都处在警惕之中,就连皇上都不能让她放下戒备了。
“娘娘,皇上一片好心,希望您能快些调养好身体,您也不该辜负了皇上的好意,还是尽快将这药喝了吧,也免得皇上担心啊。”
温瑜没反应,背对着两人的手紧紧攥紧了手中的锦被,眼眶红着却强忍着不肯掉落。
看温瑜没有反应,秦安姑姑更是焦急,“娘娘,您别使小性子了,药虽苦却能治病啊,更何况这可是皇上亲手喂您的,哪位嫔妃能有如此殊荣啊?”
赫连裕也趁热打铁道,“瑜儿,朕知道你嫌这药苦,可是良药苦口利于病。朕喂你喝,等你喝完了,再为你多准备几块蜜饯,连你喜欢的糕点,今日也多备上一份,如此你便不觉得苦了,好不好?”
若是从前的赫连裕,肯定不会如此耐心的去哄着一个人,毕竟他是皇上,九五之尊,要什么有什么,谁人敢忤逆她的命令。
他自认为对温瑜真的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可是温瑜却忽然翻身过来,含泪的双眼烧起了怒意。
“在皇上心里,臣妾究竟是什么?打一个巴掌再给两个甜枣,也依然会眼巴巴的凑上前去吗?”
温瑜这怒意来的没头没尾,赫连裕也一下子懵了,“瑜儿为何这样说,朕对你难道还不够好吗?”
“皇上是对臣妾很好,可那不过是将臣妾当成了从前的那位温妃娘娘。”
看赫连裕不说话,温瑜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是忍不住了,“皇上以为臣妾不知道,可是臣妾早就察觉了,臣妾在皇上的眼中,臣妾不过是个替代品。”
“皇上对臣妾再好,也不过是念着从前的那位娘娘。”
“否则皇上也不会时时刻刻,让臣妾喝这种药了。”
赫连裕心中一震,“你知道了!?是谁告诉你的?”
“皇上不必知道是谁告诉臣妾的,只要告诉臣妾,这药究竟是不是避子汤。”
赫连裕此时万种思绪被‘避子汤’这三个字冲散。
“避子汤?”
赫连裕疑惑的蹙了蹙眉头,“谁告诉你这药是避子汤的?”
“若不是避子汤又是什么?”温瑜惨笑,“皇上以为臣妾什么都不懂,可臣妾也曾学过医理也懂医术,这药的味道苦涩异常,想必并不是什么寻常的补药吧。”
温瑜说这话其实是诈他的,她并不懂医理,也不知这药究竟是什么,原本李御医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也是不信,可是赫连裕的表情是那样紧张,反倒让她心生怀疑。
赫连裕却误以为她真的已经恢复了记忆,从前她竟然能给自己下蛊,那识别出这药中的成分,想必也不难。
赫连裕沉默了很久,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永宁宫中一片寂静,秦安姑姑跪在一旁,察觉到了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想要说些什么劝慰,却害怕引火烧身,颤颤巍巍的跪在一旁一言不发。
赫连裕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朕不是有意要欺瞒你的。”
这一句话顿时如同点燃炸药般的引线,将温瑜心中的猜忌与愤怒全部点燃。
她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深爱着的男人,竟然真的能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她那么满怀希望,希望着能为他诞下龙嗣,为她绵延血脉为她传宗接代,可他竟然要喂自己避子汤?
而且每一顿都盯着她顿顿不落,这到底是有多害怕让他怀上孩子?皇上就这么避讳她吗?难不成曾经所有的山盟海誓都不过是笑话,在他的眼里,她还是比不过那一张皇位?
是啊……
温瑜自嘲的想道,这天下究竟还有什么?比那一张龙椅更吸引人了呢?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不应该来,她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皇宫之中……
“皇上,臣妾不明白,您既然那么喜欢从前那位温妃娘,为什么不让她回来?”温瑜用力压抑着眼眶中的泪水,“臣妾听文鸢说,那位温妃娘娘并没有死,只是消失无踪,她一直都在春云宫在等她回来。”
温瑜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等待着他的答案,“连一个宫女都尚且能够如此,皇上您为何就如此薄情寡义呢?”
“朕薄情寡义?你可知她对朕做了什么?”
赫连裕只觉得心痛难当,明明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可他却如鲠在喉,甚至还要假装她是另一个人。
赫连裕终于感觉到一阵难以抵挡的疲惫,从心中升起,抬手抚了抚眉心。
“瑜儿……有些话朕没有办法对你说,你日后自会明白朕的苦心。”
赫连裕盯着那碗药汤,叹了叹气。
“罢了,这药你若不想吃便不吃。朕自己做的孽……朕应该承担后果,朕不会再逃避,你好好休息。”
温瑜听着他说的话稀里糊涂,继续等着他解释,赫连裕却说道。
“朕还有事,先走了。”
哪怕只有一句,哪怕只是哄骗她,温瑜也愿意听进去,她甚至愿意就这样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粉饰太平。
可赫连裕却什么都不想再说转身走了,温瑜此刻也觉得自己的心,如同坠入了谷底一般,再也忍不住喉咙的腥甜,噗的又吐出一口鲜血来。
“娘娘!?”秦安姑姑吓坏了。
赫连裕听见了秦安的喊声,却狠下心闭上了眼没有再去理。
一旁的路公公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真的不用去看看娘娘吗?娘娘……好像身子不太好呢。”
“朕……累了,想歇歇。”
赫连裕睁开眼,跨出永宁宫的大门,突然发现不知何时春日来袭。
远处的御花园,树影摇晃,百花争奇斗艳,可这永宁宫却是一片死寂,连院中的桃树都没有抽出一颗花苞。
“文鸢?应该就是从前伺候温妃的那个宫女吧?”
路公公不敢应声,只是沉默跟在身后。
赫连裕轻笑一声,“真是难为了她的忠心,想必她如今还在春云宫等着温妃回来吧?可惜……朕不会再让从前的温妃回来了。”
“皇上……”路公公有些胆战心惊,似乎等待着赫连裕指示。
赫连裕看向满园春色,远处红的妖艳。
“找到她,处死,做的干净些,一点痕迹也不要留。不要让温妃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