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此时,一块玉佩凌空而来正打在袁嬷嬷的手骨上,疼得她哎呦一声就松了手,厚重的板子摔在地上,“砰”地一声响,仿佛金砖都碎了道缝。
太后也被这突然生出的变故惊了一下,半晌才皱着眉头看向来人,“皇帝,你这是何意?哀家正在替大长公主管教她的孙女,你却横加阻拦,是觉得哀家老了不中用了,说的话也不顶用了是吗?”
“儿臣并无此意。”
赫连裕身着朝服,行色匆匆,瞥了沈长歌一眼,只见她遍体鳞伤,趴在那里仿佛毫无生气一般,不由得暗自攥紧了拳头,站定在太后的面前,微微躬身。
一旁的赫连妗懵了一下,没想到皇上竟然也会来,半晌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地对着赫连裕福身,“臣女给皇上请安。”
然而赫连裕并没有理她,而是紧紧地注视着太后,言辞恳切道,“母后,前几日叶将军率人捉拿城中的细作,虽有百余人落网,但还是逃跑了几个漏网之鱼,两名南疆神使掳走了沈家嫡女想从她口中套出我国的机密,可是沈家嫡女不仅没从,还铲除了这两个人,可谓是墨国的有功之臣。母后却对其施以重刑,岂不是让人寒心?”
太后倏地笑了,“那裕儿,你想让母后怎么做?”
“放了她,权当将功折罪。况且母后给的惩罚已经足够了。”
“足够了?”太后冷笑出声,长长地出了口气,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眸又狠狠地剜了沈长歌一眼,“哀家现在不过是给她松松筋骨,真正的极刑还没上呢!皇帝这就着急了?看来,哀家是把这妖女想得太简单了,一个将军,一个皇帝,接下来她要把赫连家的江山都攥在手里吗?如此红颜祸水,怎能轻易放过!?”
“就是!”赫连妗忍不住在旁帮腔,“皇叔,你也太偏心了,妗儿向您问安,您却理也不理,开口就为这弃妇求情,可她之前差点害死四叔府里的刘嬷嬷,后来又屡次针对妗儿,甚至不惜刀剑相向,您看妗儿的脖颈之上还有伤呢,您怎么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啊!”
赫连裕冷冷地抬眸看她,“她不过在你脖颈之上留一道浅印,你便挑拨着母后把她打成这副模样,来日若是朕在你身上划一刀,你岂不是还要朕的脑袋?”
赫连妗心下一惊,顿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僭越,连忙跪伏在地,“皇叔开恩,妗儿失言,皇叔万乘之躯,怎能与一弃妇相比?”
“她说得没错!”
太后不屑地冷哼一声,伸手将赫连妗拉了起来,拍了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她坐下,“一个弃妇,不守妇道,刚和王爷和离就勾引我朝大将军,这大将军还是你父皇的义子,你的干兄弟,这等丑事若是传出去,都够全天下百姓牙碜一年了,哀家今日若不重罚这妖女,如何杀鸡儆猴,治不正歪风?袁嬷嬷,给哀家重重地打,狠狠地打!打完这五十大板为止!”
“母后!”
赫连裕咬了咬牙,双拳紧紧攥在两侧。
太后是他的嫡母,却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对他虽有养育之恩,但却对他始终严厉苛刻且强势,所以蚀情蛊的事,他始终没有告诉太后。
而现在,沈长歌如果死了,就没有人能再压制他的蛊毒,这事一旦东窗事发,必然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他必须保住沈长歌的命。
袁嬷嬷已经举起了木板,兴奋的双眼冒光。
只是还没等她打下去,一只手忽然牢牢地接住了那只木板,转头目光坚定地对上太后视线,缓缓曲下双膝,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儿臣恳请母后,高抬贵手,放过沈长歌!”
这突然的变故发生,在场所有人都愣了,鸦雀无声。
袁嬷嬷差点把眼睛都揉瞎了,她是不是看错了?皇上竟然对太后下跪了?而且,还是为了这个贱蹄子!?
赫连妗也傻眼了,惊得直接站了起来,退了好几步。
她的皇叔可是皇上啊,按理来说皇上成年后就不需要再跪拜母亲了,可他今天竟然为了沈长歌跪下了!
“皇……皇祖母……”
她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太后,舌头都直打结。
太后戴着护甲的右手紧紧攥着凤椅的扶手,差点直接掰下来,另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举到空中,指着赫连裕,“皇帝,你生母不喜欢你,你从小就在哀家膝下长大,哀家教你读书写字,教你帝王之道,教你如何做人,可哀家教你为了区区一个贱妇下跪了吗?!你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哀家看你真是被这狐狸精给迷了双眼了!”
太后气得捂着胸口半天没缓过来,不停地喘着粗气,直到赫连妗机灵地拿过一片参片给她压在舌底,这才感觉好些。
赫连裕明明跪着,身上那尊贵的气势却依旧不减,“母后,儿臣既然是在您膝下长大,您就应该信任儿臣的为人,儿臣今日之所以如此笃定沈长歌的为人,是因为她曾帮儿臣解毒,救过儿臣的命,儿臣也相信她的为人!”
然而太后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嗤笑出声,“她精通医理,谁知道那毒是不是她下的,下完了再解开,只为获得你的信任呢?皇帝,你是这江山的主人,是整个墨国子民的皇帝,你的信任,没这么廉价。”
赫连裕抿了抿唇,“不管怎么样,她都救了儿臣的性命,如今看她的样子,只怕是再受几板子小命都不保了,如此别人若是知道,定会议论母后心狠歹毒,儿臣也不愿让母后承担此骂名,所以母后如果执意要打,那就由儿臣代为受过吧!”
太后气得够呛,“皇帝,你竟敢要挟哀家!”
赫连裕没理,兀自起身上前挡住了沈长歌,将后背亮给了袁嬷嬷。
袁嬷嬷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木板给扔出去,这可是皇上啊!她长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打皇上?
“太后……”袁嬷嬷哭丧着脸看向太后,“老奴……老奴不能动这个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