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尖叫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众人就纷纷朝他看来,继而看到了站在门口犹如煞神的路蓁。
“啊啊啊!怪物!怪物!”
“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人?这肯定是怪物!”
“快叫衙门的人来把它抓走!我看我们北疆的灾祸就是这些怪物的不详方的!”
一瞬间,众人作鸟兽散,本就人烟稀少的小巷更加没有人的踪影,甚至还有几个胆大的捡起了石子就朝着路蓁扔了过来。
他的皮肤刚刚长出来很是脆弱,几乎是一碰就会破裂流血,但他却不躲,就站在门口,任那石子砸在自己身上,砸出大大小小的血痕来。
“路蓁!”
沈长歌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把他拽进了门,紧接着怒道,“路蓁,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救了你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寻死的!楚太后什么样子你已经看到了,是大祭司把她害成这样的,你难道不想帮她报仇吗?你难道不想帮她把最看重的小儿子抢回来吗?你现在这样自暴自弃算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身上的伤才刚刚好,正是身体最薄弱的时候,你若是再这般任性,你的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然而路蓁却好像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一样,目光呆滞地盯着对面。
有个妇人抱着孩子从客栈门前经过,孩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结果正好和他的视线相撞,当即哭的肝肠寸断,妇人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朝着孩子的目光看来,结果就看见了路蓁,顿时也吓得一个激灵,忍不住啐道,“长成这副模样怎么还不好好在家里待着,出来吓人作甚?真是蛇蝎心肠!”
那妇人的声音不大,却正好让路蓁和沈长歌听个一清二楚。
沈长歌原本想说什么安慰他,可还不等开口,路蓁就转过了头,定定地注视着她,“你这里有铜镜吗?可以借给我一下吗?”
“这……”沈长歌整理了一下心情,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路蓁,你相信我,只要给我六个月的时间,我就能把你的容貌恢复到从前的五成或六成,你现在的模样不过是因为伤痕刚刚长好才会如此可怖,只要用那虎蛟皮熬成了药敷上,一定很快就能痊愈的……”
“是么?”
路蓁垂眸浅笑,“六个月,还真是很快啊。你放心,我不会寻短见,也不会有其他的想法,我只是想自己的模样,我也有点好奇,这丑究竟能有多丑,恐怖又能有多恐怖?你放心,只要你给我看过,我就再也不会纠缠你了。”
“……”沈长歌原本想说的话,现在都被她咽了回去。
叶霆知道她不忍心,就替她开了口,转头看向青禾,“既然路大人开口要了,那便找给他吧。”
“大将军?”青禾有些诧异,真的要吗?万一路蓁看到自己的样貌变得如此丑陋发狂了怎么办?
然而叶霆的态度却很坚定,“我说的话不管用了,还是你没听见?去给他拿!”
没办法,青禾只能上楼去给他找铜镜,她的房间其实就有一面,但她站在那铜镜面前,却犹豫了。
想了想,她还是把已经拿起来的铜镜又放了下去,然后转身走出了门,冲着叶霆摇了摇头,“我没有找到,要不我去外面买一个回来吧?”
这一来一回,就不知道要多久了,想必路蓁也等不了那么久吧?
“不必了。”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还不等叶霆回答,路蓁竟然就自己开口了。
听他不再执着于铜镜,青禾刚想松一口气,路蓁却忽然拎起了一旁的酒坛,然后猛地向下摔在了地上!
刹那间,碎片四溅,清澈的酒液汩汩流淌,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路蓁就站在那酒液旁边,仔仔细细地盯着倒影中的自己,唇角嘲讽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放下。
“原来是这样啊……”
路蓁单膝跪地在那酒液旁边,定定地注视着倒影中的自己,食指时不时搅着酒液,甜腻醉人的味道渐渐溢散。
“对了,路蓁,我们要去军营那边了,你要过去看看吗?”沈长歌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关于幼帝和楚太后的事,叶霆也有话想问你,要不你过来,我们单独谈谈吧。”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路蓁的表情依旧平静,酒液在他的搅动下,渐渐泛起波纹,“昨天我守了整夜,才等到太后清醒的的一瞬间,她和我说,大王现在就在南疆大祭司手里,但是她也不知道他被藏到了哪里,大祭司准备以太后病逝,临终托孤的名义,拥大王回朝,且朝中也有了不少他的暗探,只等下到时候一呼百拥,然后一举拿下北疆,与墨国正式开战。”
沈长歌猜到了,南疆已灭,如今存在的大祭司拥有的不过是一支部落,如何能与墨国抵抗?除非他要金蝉脱壳,摆脱了南疆的身份,成功寄居到北疆的壳里,才能改头换面,尚且可以一争,否则他连争的资格都没有,更何谈报仇?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大祭司的计划,那你就应该尽早打算起来,这样才能早一点为太后报仇啊。”
“报仇?”路蓁轻轻呢喃了两句,捡起了地上的酒坛碎片。
叶霆顿时眼眸一凛,将沈长歌护在身后,“路蓁,你想干什么?”
然而路蓁并没有理他,而是直接举起碎片就照着自己的脸上用力划去,刹那间,原本就伤痕遍布的脸上瞬间多了三条血口,别说沈长歌愣住了,就连叶霆都愣住了。
只有路蓁依旧在放声狂笑,那沙哑的音色再加上狂涌的鲜血,更让他看起来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一般残忍可怖。
“路蓁!你疯了吗?!”沈长歌终于回过神来,想要上前帮他包扎伤口,可他却后退了一步,同时伸出了手,表示拒绝,“不用再管我了。我很感谢你们救了我的性命,但是接下来的路,我要自己走。”
说完,他便直接跃向门外,轻功一点,很快就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