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自他们分别之后,叶霆就来乾坤殿求太上皇赐婚,那算算时间,他岂不是在这里干等了两三个时辰?
这两三个时辰,他就一动不动地在这里跪着?
沈长歌如遭雷击般定在原地,鼻子一酸,眼眶温热。
舒公公看见两人,似是松了口气,连忙小碎步迎了上来,一脸担忧的模样,“陛下,这可怎么办啊?叶将军都在这儿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再这么跪下去,怕是要跪坏膝盖了。”
太上皇从鼻腔哼出一声,“这么娇贵,如何带兵打仗?”
舒公公怔了怔,“陛下的意思是……”
太上皇回眸看向沈长歌,“去吧,亲自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孤将命他为统帅,率大军北上营救沈耀灵,平定北疆之乱,等他凯旋之日,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摄政王。”
沈长歌心中五味杂陈,僵硬地点了点头,就朝着叶霆走去。
太上皇注视着她的背影,似是无意地提起,“说起来,霆儿的将军府也该有位大夫人了,北齐这几年正琢磨着要与墨国和亲,孤看那齐国公主性格不错,不如等霆儿就任摄政王,就派人去提亲吧。”
他这话不轻不重,却正好落入沈长歌的耳中。
她的身影顿时一滞,双手紧紧攥拳。
她知道,太上皇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要刺激她,让她知道,她根本就配不上叶霆,叶霆就算真的要娶亲,娶的也是端庄大方的公主,而不是曾嫁为人妇的沈长歌。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是两个时空的人。
冷风萧瑟,似乎有点点冰凉的雨珠落在脸颊。
叶霆内力深厚,即便沈长歌已放轻了脚步,但他还是很快捕捉到了细微的声音,回过头,就见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将他扶起,眼眸不禁闪过一丝喜色。
“你怎么来了?”
此时太上皇已在舒公公的搀扶下从远处侧边的回廊进了乾坤殿,叶霆全部注意力都在沈长歌身上,一时间倒是没看见。
他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肩膀上还沾了不少落叶,沈长歌有点心疼,连忙用手帮他扫落,一边扫一边交代,“我是来宫中给皇上看病的,顺便……找到了下蛊之人。”
叶霆顿时眸子一凛,下意识抓住了她细嫩的手腕,“是谁?!”
沈长歌微微一愣,抬起头来,“温妃娘娘。”
出乎意料地,叶霆似乎没有过多惊讶,只是眨了眨眼,半晌才长舒了一口气,轻叹道,“果然是这样。”
沈长歌疑惑,“你早就知道?”
“没,只是有所猜测。皇兄与皇后相敬如宾,与淳妃不咸不淡,唯独与温妃娘娘是不依不舍,故而能取得他信任给他下蛊,又时时刻刻能在他身旁引他毒发的人,也就只有温妃娘娘了。”
沈长歌本以为叶霆是武将,自然粗心大意,却没想到他倒是对儿女情长也看得挺透彻,正要说些什么,忽然觉得手腕处温度灼热,这才注意到他宽厚的手掌就握在自己的手腕,脑海中忽然就想起那日寒毒毒发之日,在山洞之中的赤裸相对来,不由得双颊一红,欲言又止。
叶霆看她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才注意到自己似乎逾距了,正要放手,却又想到两人马上就是要被赐婚的人了,心思一转,那手不仅没放开,反倒还握紧了几分。
“你!”沈长歌自然感觉到了手腕处异样的力度,杏眸带着几分嗔怒,“故意的!”
叶霆勾唇浅笑,凤眸难得多出几分风流,“故意又如何?反正都是我的人了。”
沈长歌眸子一滞,好不容易退下去的苦涩又在心中蔓延,连喉咙也变得酸涩,半晌,才苦笑道,“只怕没那么容易,我哥哥被困在北疆被北疆当成了人质,要墨国拿十五座城池去换,我娘亲急得差点就去了,幸好被我爹爹拦住了,只是如此看来,京城必定要派兵增援边疆,而你就是最好的统帅人选。”
叶霆耸了耸肩,“那又如何?大军开拔至少要准备一段时日,赐婚不过是一道圣旨,一桌酒席,耽误不了几天功夫。”
“可是我哥哥等不了啊。”沈长歌焦急道,“还有陛下,他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若是坚持要先赐婚再出征,岂不会让他以为你只顾儿女私情,忘了家国天下?你完全可以先出征,等有了军功凯旋而归再完婚,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叶霆沉默了,蹙着眉头看她,渐渐松开了手,若有所思。
沈长歌见他不说话,也有些焦急,“还有,我曾嫁与礼王,虽说我朝女子与夫家和离之后还可再嫁,但终归说出去不好听,陛下一定不会同意的,但若你有军功,陛下就不敢不同意了,且你到时候救了我哥哥,那我爹爹无论对你有怎么样的忌讳,都要顾忌着你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如此我们便可力排众议,获得双方父母的支持,这样难道不好吗?”
“没有不好。”
叶霆沉默了半晌,才慢慢说出这四个字。
那双墨色的瞳仁始终盯着沈长歌的双眼,带着几分揣度与狐疑,“只是我不明白,战场厮杀,刀剑无眼,若是寻常女子听见自己丈夫即将上战场的消息,第一反应一定是依依不舍,可你却好像巴不得我离开似的……沈长歌,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沈长歌的心咯噔一跳,干笑了两声,“你这么多年沉浸沙场,阅人无数,连南疆的细作都瞒不过你,我能瞒你什么?”
“那不一样。”
叶霆收回了笑容,眸子渐渐冷了下来,“他们骗不了我,是因为我不相信任何人,但你是我未来的夫人,所以我相信你。”
沈长歌愣了一下,望着他坚定的双眸,突然就一阵心虚,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
然而下一秒,叶霆却轻勾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他,那双眸子如同古潭水般幽深难测,薄唇轻启,“沈长歌,告诉我,你不会骗我的,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