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莲笑了笑,主动给傅延夹了一块翡翠龙眼,道:“你问吧。恰巧我也有事,想跟你谈谈。”
傅延缓缓地饮下一盏茶,开口道:“我刚刚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跟我吵,跟我闹。不用膳,不睡觉。就是跟我说话,也说不了几句。着实是不听话得很。”
“这些天啊,我很是高兴,因为你终于肯好好听我说说话,肯好好跟我相处……你能不能告诉我,是什么,让你有了这样的改变?”
意莲无法回答。要是说之前她的确是为了傅延能容下这个孩子,才想跟傅延好好相处,可这些日子下来,她已经无法再对傅延始终冷漠以待。毕竟,这是个陪伴了她五年的人,是她思念了五年的人,是身为太子之尊却对她极好极好的人啊。
见意莲愣住,傅延向意莲俯身而来:“为什么?”
意莲不自然地别过眼睛,道:“你不想知道我要跟你说什么吗?”
傅延执着得很:“告诉我,为什么?”
意莲的手心沁出了阵阵冷汗:“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是谁告诉你的?”傅延笑了,笑意悲凉:“看来我应该知道些什么了?”
意莲不语。傅延坐回去,恢复了一向的高高在上,淡漠地摩挲着茶盏的边缘,冷冷地道:“你无非是怕本宫不给你留下这个孩子。如今本宫便明明白白地跟你说……”
“你的担心,是对的。”
意莲只觉得浑身都冰冷了起来。他真得要拿掉这个孩子!他真得不肯给卫谦的孩子半分活路!泪水一点一点从意莲的眼眶里沁出,意莲无助地摇着头:“不要……求求你留下他……求求你……”说罢,意莲好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跪倒在地,向傅延膝行而来:“我求求你,别这么狠心……”
傅延的目光落在地面上那一抹娇小的身影,她的身子隐在大袖衫下,显得那样脆弱。傅延不忍心再看下去,于是他拂袖离开。
意莲眼看着那一抹绣了暗纹的黑色袍摆从自己眼前渐渐消失,只觉得了无希望,她俯在地面上,嚎啕大哭。
殿外的太医和太监得了令,匆匆忙忙地赶进去,掰住意莲的肩膀,捏着意莲的嘴巴,一碗苦涩的药汁就灌了进去。意莲不停地踢打,可她一个女子,哪里斗得过这些专做阴私事的太监。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意莲便觉得一阵温热流出,她知道那是什么——她的孩子。意莲愣愣地盯着那滩越积越多的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竟然不管不顾地用手去捧。
“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意莲望着自己满手的鲜血,双手紧握成拳,似乎这样就能留住些什么似的。老半天后,她凄凄惨惨地大笑,倚在了桌腿边,一个用力,打翻了整张桌子。
打翻了她精心准备的酒菜。
傅延站在寝殿外,不肯回头、也不敢回头去看。他只听得见阿莲在耳房中的哭叫怒骂,之后又随着什么破碎掉的东西,一起归于沉寂。傅延对着空气道:“里面的太医太监,全部处理掉。”
“是。”空气中传来一声铿锵有力的答复。
傅延慢慢蹲下身子,双手捂住脸,有冰凉的触感。他哭了。
这个孩子不能留。傅延一直是这么想着的。因为他不仅仅是他和阿莲感情上的最大障碍,未来也会成为一个混淆皇室血脉纯净的孩子。
他要封阿莲为皇后的不是吗?谨国的太子多是嫡长子,阿莲的孩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这偌大的江山,他决不可能拱手让给一个外姓人。他不仅仅是个爱意莲的男人,他更是江山的主人。
可听着阿莲在耳房里的声音,他竟然产生了一种错觉,一种他做错了的感觉。傅延在恍恍惚惚中想到,阿莲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
是什么事呢?
里面的意莲在虚弱中,仿佛看到了卫谦的淡青色衣摆,又仿佛看到了傅延的黑色衣袖,她笑了,笑得遥远而哀凉。
“傅延……我们真得......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