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尖利声划破寂静的暧昧。
紧接着,我头皮剧痛。
云婷一手抓着我的头发,一手往我脸上呼来,我勉强躲过,又被她一个推搡,直接摔倒在地。
季焱攥住她,却被狠踹一脚,云婷一瞬间仿佛爆发了泼天的力量,竟生生挣脱了季焱的束缚,骑在我身上一边大骂,一边撕扯。
轻薄的布料很快被扯破,我侧身弓腰,双手交叉,竭力护住胸部,后背一凉,我听见周围的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忍不住惊呼:“这后背的伤……”
啊,被发现了啊。
云婷终于被季焱扯开,他将方才混乱中甩到一侧的外套拿过来,裹在我身上,随后抱起。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手似乎在抖。
父亲姗姗来迟,一见这情形也傻了眼:“这……”
“云总。”季焱的声音里淬了霜,“我未婚妻的仇,我明日再向您讨,希望你届时能给我个交代。”
在场的人一句话都不敢说。
父亲结结巴巴:“什么……什么未婚妻?她……”
“诶,老云呐,小辈们的事儿咱们就不要掺和了,总归,咱们还是亲家嘛,你说是不是?”
季叔叔一通话说得不软不硬,父亲怔愣,众人恍惚,原来季家认定的儿媳妇还是我。
别说他们了,本当事人也十分震惊,外加极其稀里糊涂。
季焱抱着我疾步离开,我从他怀里探出头,不解:“什么未婚妻?说清楚!”
“闭嘴!”他回我简单两个字。
……我没出息地缩了回去,毕竟他此刻的脸色是真的吓人。
找了个空房间,他扔给我一套衣服:“去换。”
我心里嘀咕,什么毛病,说话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
他给我的大概是他自己的衣服,长手长脚的运动服,我拖着裤腿走出来时,看到他正倚着窗户抽烟。
房间里没开灯,只窗口漏进两缕月色,他指尖燃着的香烟忽明忽暗,无端透出一股寂寥。
我没吱声,沉默着走到一边。
“身上的伤怎么来的?”他嗓音喑哑。
“她们打的,就……校园霸凌,你懂吧?”我竭力轻描淡写,可声音还是克制不住地发抖。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终于舍得回过头来,可那目光晦暗,浮浮沉沉,不辨情绪。
“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反问。
说起来,自从我上次设计云婷被季焱抓包后,我和他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奇怪,若说原来的关系只loading到百分之十,连淡如水的君子之交都算不上,在那之后,就仿佛开了倍速键,直接跳过了兵荒马乱的试探期、磨合期,加载到了百分之九十。
我们变得莫名熟稔。
甚至今日……
“你……刚刚为什么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他轻笑一声:“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我一颗心狂跳,答案呼之欲出,可,怎么可能呢?
“云淼,五年前我第一次在云家见到你,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他又开始抽起烟来,深吸一口,再仰头呼出,烟雾笼罩下,他的脸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假。”他的嗓音不疾不徐,“你的每一个动作,所有的反应,都像是预定好的程序,你简直同云婷一模一样。云家夫妻身在局中,看不明白,可局外人的我却清清楚楚,试问,这世上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
“一开始,我只是好奇,事情虽然有点蹊跷,但我想应该没什么大碍,毕竟当时你只有十三岁,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掀起什么风浪?”
“可渐渐地,我发现你实在有趣,我见过你前脚刚收了你父亲的礼物,后脚出门就将它扔到了河里;我见过你放学后跑到后山嚎啕大哭,可回家后又言笑晏晏,仿佛无事发生。”
“你表面是乖乖女,成绩优异、待人和善,可背后的你暴躁、冷酷,还很痛苦。”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月光拉长他的身影,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向我压过来,避无可避。
“你到底隐藏了什么,又背负了什么?或者说,你到底是谁?”
火机声“咔嚓”响起,微弱的火光摇曳,照进他的眼底,我看到,那里是一片惊涛骇浪。
06
沉默。
还是沉默。
季焱不紧不慢地盯着我,像一只死守着猎物的孤狼,将耐心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想想,他能在背后暗中观察我五年,如今这点功夫,对他而言,恐怕实在不值一提。
我惨笑一声:“是不是我今天不说出真相,你就不放我出这个门了?”
“也不是,或许你更愿意告诉我,你的目的?”
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这是我的老毛病了,犯难的时候就这样。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云家破产。”我语气艰涩,却还是挣扎着说了出来,接受季焱的审判。
“你与云家有仇?”他皱眉问。
“血海深仇。”我一字一句答。
他仿佛只沉默了一分钟,又好似有一辈子那么长。黑夜寂寥,在这间小小的暗室里,他轻声送了我三个字:“我帮你。”
……
再次回到学校,往日里欺辱我的同学,一个个都变成了夹着尾巴的狗,强笑着挤上来道歉讨好,连林清竹也不例外。
毕竟在他们看来,此刻我背后站着的,是季家。
座位老早被人从垃圾桶旁移回原位,云婷的东西散落了一地。那一晚云婷的疯狂举动早被传了个遍,她在滨海市的上层社会算是废了。
瞧瞧,这群刚满十八岁的孩子啊,比大人还世故。
我只觉得无趣,也不在意,毕竟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扳倒云家的时机,我要将其化为利刃,狠狠插进云家的心脉。
季焱很快将这把刀递到了我手上。
“云中海要拍一块地,在城南,有消息说那里要建新地标,五年后价格肯定会翻十倍。”
“你怎么知道?”
“他钱不够,向我父亲开口了。”
“这块地有猫腻?”
“要建新地标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
“……”我深感敬佩,五体投地。
……
云中海在拍地一事上栽了大跟头。
先是拍卖当天,有人一直跟他抬价,致使最后的成交价高出起拍价一大截,溢价率将近150%,他的资金缺口一下从两千万变为六千五百万。
再是签了合同之后,季家突然反悔,一分钱不愿拿出。听闻季叔叔大怒,痛骂季焱,却在与他书房密谈一小时后,默许了他的行为。云中海无奈,只得低价转让手头的房产项目股权,连如今住着的房子都抵押了出去,好不容易在一个月内凑够了款。
可第三个噩耗接踵而至,季焱亲自送来了这个消息,要建新地标的消息,是假的。
呜呼哀哉。
云中海一夜白头。
云家的破败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拍地一事只是最前面的那轻轻一推,后面甚至不用风吹,轻易就倒了。
云氏集团资金链彻底断裂,大厦将倾。
还没结束,税务局与警察局的人一同前来,前者声称收到了有关云氏集团偷税漏税的举报,后者则是来调查两年前云氏下属的工地上工人意外死亡一案。
嗯,我在云家五年,也不是毫无收获的,这些从云中海书房收集的证据,够他在里面待很久了。
他被带走的那天,风轻云淡,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警察拖着他在前面走,云夫人与云婷在身后哭着追,我静静站在门口,在他上车前投来最后一眼时,粲然一笑。
那一刻,他大概明白了,目眦欲裂,挣扎着向我扑来,大骂“贱人”。
瞧瞧,他们父女俩,连骂人都没什么新鲜的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