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婷的失踪我是知情的,但是直到今天我都没想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会人间蒸发。
实话实说,当初她在门诊找我咨询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她身上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
对于当时的我来讲,她的主诉内容很普通,就是梦魇造成的神经衰弱。
这种情况放在现如今的社会里,根本算不得一件稀罕事。
我只能说,相较于其他学生,孙婷可能因为性格内向的缘故而格外看重自己的内心体验。由此也就导致,她对于不断重复的梦魇始终无法释怀。
面对这种患者,我采取了比较常规的疗法,用药物安神的同时搭配一些心理辅导来推进。
这是个中规中矩的法子,而且在孙婷的身上也得到了比较好的疗效。
然而,就在我按照预定计划跟她讨论是否要减少会面次数,调整用药剂量的时候,她却表现出了极度的抗拒。
她的这种反应让我始料未及,又或者说是毫无道理的。
但她却没给我补救的机会,甚至没有跟我过多的争辩。在那场会面之后,她就单方面的终止了心理咨询。
与住院治疗不同,像这种来访门诊的患者,院方不能做强制要求。而且心理咨询涉及隐私等特殊情况,整个流程都必须遵循“来者自来,去者自去”的自愿原则。
只不过,对于这种突然宣布中止治疗的患者,前台负责接待访客的导医都会来找心理医生们核实一下情况。
现在想来,我记得面对导医的询问,我一脸懵圈,甚至给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冥思苦想了好一会,我才自嘲的说也许是患者觉得我太心急,认为这个医生态度敷衍,所以提前终止了疗程吧?
自那之后,孙婷这个名字就跟着一大堆其他的门诊资料一起,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直到半个多月后,便衣警察找上门来,我才知道那场咨询过后不久,她就从寝室消失了。
孙婷的失踪没有留下有效证据,换言之,不论是她亲朋好友的证词,还是路面监控的拍摄,对于她的最终去向都没有给出明确的方向。
这是最麻烦的一种失踪案,没有动机,没有线索,也没有嫌疑人,找都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
由于工作中我接触的大多都是凶杀案件,像这类失踪案例经历的不多。
但根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失踪案是所有案件种类里面最讲究时效性的,一两个小时的差异就能造成天上地下的结果。
毕竟,在受害人从大众视野消失的那一刻开始算起,中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所以严格来讲,孙婷在我的心理预期中也是凶多吉少的。不过我更多的认为,这个内向的女孩大概率是被熟人给拐走了。毕竟她一个学生,社交圈子有限,不可能惹上太大的麻烦。
我倒是真的没想过,这个普普通通的女学生,居然会成为血瞳案这种大案的受害人。
而此时此刻,面对孙婷的初步尸检报告,我感觉更多的是茫然。
对于她的失踪,警方虽然因为一些先入为主的观念,先后对我产生了怀疑。不过他们至今也没拿出证据,当然以后也拿不出来。
我的确和当年臭名昭著的血瞳案有些关联,但跟现在正在发生的这一场可是毫无关系的。
眼下的这一切甚至让我有点儿担心,这该死的人头以这种形式邮寄给我,会不会是在预示着什么?
血瞳案是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悬案,当初由于这个案子没被侦破,除了凶手本人高枕无忧外,望京市的上上下下都可谓哀鸿遍野。
这个惨淡的结果,毫无疑问的给未来留下了极大的不确定性。
连环谋杀案的凶手也许会由于某些契机而沉寂,可只要他们不被捕,那随时都有可能死灰复燃。而且最可怕的是,没人知道他卷土重来的这一天会在何时到来?
我并不认为孙婷这样普通的大二女孩,能在学业生活中悲催的招惹到当年的真凶,逼的他复出作案。
她的惨死更像是凶手传递出的某种信号,告诉所有的关联人,他回来了,而且目的明确。
当年围绕血瞳案有这么一种说,认为我要么就是凶手本人,要么就是被凶手盯上的一名受害者,反正和这个案子本身逃不了干系。
可结果令所有人意外,警方没能把我钉死在被告席,而凶手也没能除掉我,反而就此销声匿迹了。
这份沉寂一直持续了快七年之久,久到当我得知自己的患者死于类似的谋杀手法时,竟然只感到了恍如隔世的错愕,而非对于死亡威胁的恐惧和不安。
也许,我等这一天真的已经等了太久了。
如果血瞳案的真凶不再作案,那可能终其一生我都无法找到他,也就无法解开那个一直被我藏在心底的疑问。
可现在他又出来了,虽然有些对不起被牵连其中的孙婷。但不得不说,这对我来说必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警方当初的预计有一点没有错,那就是我和凶手之间终归得死一个,不然彼此都过不安生。
我不太清楚他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和我过不去,但我明白,自己现在想弄死他的心情也是不遑多让的。
而在这样有些微妙的心境中,我终于从尸检报告上收回了视线。
在翻涌的记忆深处,有一句话则在此时穿破了重重的迷雾,再度袭了上来。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我喃喃出声,这是孙婷日记本里最后的一句话。
当初看到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异样,因为它出现的极为突兀,跟上文毫无关联,反而更像是一则留言。
只不过当初我并没想通这句话的意思,当然也就不明白这是要说给谁听的。
而现如今失踪的孙婷变作了尸体,而且脑袋还被快递到了我家。所以这句模棱两可的话突然就有了答案,它是一则直指向我的犯罪预告,而非其他任何人。
这是血瞳案那位神秘凶手传递给我的信息,一个用我患者制成的血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