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我特意看了傅文轩一眼,笑眯眯的续道:“所以,警方的盯梢保护只能起到监视我的功能,对于倒追快递的源头来讲毫无意义。傅警官有时间在这里跟我扯皮埋线,不如去催催法医那边的进度,我还急着想知道死者的身份呢!”
闻言,傅文轩脸上的友善面具顿时喀嚓一声裂成了两半。
他僵着脸跟我对峙了一会儿,见我懒得搭理他,不由是骂骂咧咧的拍桌道:“作为一个收到了血腥快递的受害人,你的表现非常不符合你的身份,这让本警官觉得你很可疑!”
“就算没有这个快递,你也依旧觉得我很可疑。由此不难看出,这是你个人的偏见问题,与我没什么干系。”
我随口呛了他一句,转而指着他手边厚厚的一摞资料说:“梦境同步的哪个案例不比一颗血脑袋瘆人?我就算想吓得面无血色,脸皮它也不配合我啊!”
傅文轩啐了一口,但想了想也没法就这个问题深挖。毕竟梦里既然都爬过了尸体堆,那现在看个人头就尖叫,想想都觉得矫情。
一时间,我在桌子这边抱胸看着他,他也在桌子那边抱胸看着我,空气中飘荡着一股吵架未能尽兴的遗憾。
负责做笔录的小警员见我俩半晌不说话就那么干瞪眼,不由是茫然的抬头看了看傅文轩,非常想要征求一下意见。
结果傅队长此时心情极差,见状敷衍的对他挥了挥手道:“通篇废话,别在这里浪费笔芯了,出去出去!”
这小警员挂着实行生的胸牌,被上司训的一脸懵圈。在一阵委屈中,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审讯室。
见屋门又一次关上,傅文轩却依旧没有要起身滚蛋的意思,显然是还有话没说,只是为了面子在强凹造型不愿主动挑明。
我纠结了一下,还是有些不太情愿的率先开口道:“那女人含在嘴里的到底是什么?这种东西不用化验,法医把她嘴巴掰开就完事了,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原本我以为傅文轩会趁机小人得势一番,但没想到他听后却只是皱了皱眉,忽然站起身来说:“既然你不需要警方保护,我们也就不献殷勤了。你先回去吧,如果有需要,会再联系你的。”
这是警察们惯用的套话,一般说出来的意思就是不想跟你多聊案情,劝你识相。
我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刚想说这事儿你有什么可瞒着的吗?这又不是什么大案机密?
结果他却是抢先道:“未侦破的案件细节不能外传,你也别指望从裴教授那里打听消息。这次他和你都在案发现场,属于第一发现人,按照规矩不能参与关联案件的调查。”
傅文轩和我一直不对眼,所以听他说前半段的时候,我只当他是故意找别扭,也就没往心里去。
可看着他此时有些阴沉的表情,我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脑子里不由自主就又闪过了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对于这份来自希尔法湾的恐怖快递,我的注意力似乎过多的偏移向了工厂那边。
毕竟它出现的时机太巧了,似乎是恰如其分的配合了周龙的梦境,让我不自觉的就把这两者紧密的联系在了一起。
可如果我抛开这一前因,单纯来看这个被装在泡沫箱中的人头,又会是怎样呢?
女人空洞的眼眶,大张着的嘴巴,被含在口中的填充物……
种种细节一起袭上脑海,刹那间,我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
大学时期那个轰动了整个望京市的血案,那个让我背上了嫌疑,近乎改写了人生轨迹的案子。
那一幕幕我不愿意回想起的往事,那一个个被我刻意遗忘的细节,在这一刻齐齐的袭上了脑海。
记忆是最阴魂不散的债主,不论你逃到哪里,它似乎都能把你找出。
那种久违的不祥预感开始翻涌,我感觉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捏了一下,不自觉的攥起了双拳。
在家中发现那颗人头的时候,裴然就曾没头没尾的问了我一个问题。他指着地上的脑袋,问我看着眼熟吗?
当时我以为他说的是受害者的身份,可如今想来,也许他真正想问我的是,对于这个残忍的手法,我是否感到眼熟?
我心跳如擂鼓,整个人瞬间被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所包围,以至于身子都不由自主的轻微颤抖了起来。
我不愿承认,可似乎又不得不承认一件事情。
虽然我认不出人头的身份,但这个作案的手法我确实感到熟悉,刻骨铭心般的熟悉。
如果她的口腔里含着的是一双眼球,那么,一切的猜测也就都能对得上了……
可是,就在我慌乱的想要确认一下这个可怕猜想时,抬头却发现整个审讯室里已是只剩了我自己。傅文轩竟然利用我晃神的功夫,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看着已被打开的审讯室大门,我愣了很久,想要跑去找傅文轩确认,可等走到门边才想起,他好像已经明确的拒绝了这一要求。
警方有警方的规矩,虽然我们身处一个系统,但是案件关联人回避的原则却也不会轻易打破。就算我跟傅文轩没仇,考虑到我曾经的过往,他也绝不会跟我多说一个字。
我六神无主的在附近溜达了一会儿,刑警队的人大多认识我,所以也没人上前询问,只是礼貌性的打着招呼。
不知就这么过了多久,我还没缓过劲儿来,裤袋里的手机却是疯狂的震了起来。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是裴然打来的电话,张口就问我跑哪里去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刑警队的茶水间里已经待了很久。面前既有成堆的烟蒂,也有空了的纸杯。
大概是猜到了我的恍惚,裴然没有多问,只是简洁的说道:“王洛洛做完笔录了,你们租住的公寓也已经完成了取证,现在可以带他回去了。至于这个案子,暂时不用想太多。如果真的和那件事有关,警方就算想瞒也瞒不住的……”
他的话我没怎么听进去,闻言只是抓着手机喃喃的问:“依你当时看到的,这个作案的手法,是不是跟当初发生在英华大附近的血瞳案如出一辙?”
电话另一头的裴然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我觉得他可能不会理会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却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至少,我没有看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