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确定了女人的死因,我便不愿继续在法医车内停留,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现场的警察往返到这边。
为了不引起额外的麻烦,我决定先离开现场。
这边不出意外应该是成武袭击流窜犯的街巷,想必距离他们家也不会太远。
如今由于村内的广播,与案件无关的民房全都关门落锁,村民们也都结伴回到了各自的家中。路面已然清街,反倒是事发地由于正在取证调查阶段,必然是开放状态。
想到这里,我便打算跳下箱货转战去寻找其他拉着警戒线的地方,想必那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
不过这里有一点让我多少感到了一些意外,因为这个趴伏在受害人女性尸体旁的男孩,他的眉眼长相丝毫没有田子楚的影子,甚至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从逻辑上讲,这里既然是他的深层梦境,作为这场案件唯一的幸存者,这个小男孩的身份只能是梦主自身。
可是,出现在车厢内的孩子,与我见过的田子楚没有一丝相似的地方。
田子楚是个小眼睛的眼男人,鼻梁并不算挺拔,嘴角也有些耷拉,属于典型的苦情相,打眼看上去总是显得闷闷不乐。
而我身后的这个男孩虽然穿着一身脏兮兮的旧衣服,但眼睛很大,鼻梁高挺,一看就非常精神。
这样的底子长大后肯定难看不到哪里去,颜值至少也会高于平均值,跟我所认识的田子楚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除非是他成长过程中遭遇了毁容,不然绝不至于变成那副中庸的模样。
因此,我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男孩持保留意见,至少也得先搞清楚他的名字再说。
但这里是深层梦境,如果男孩真的就是田子楚,这种明晃晃的试探就有些危险了,所以我决定先迂回去他家中摸排一下。
然而就在我打定主意准备下车溜号时,一直跪在地上喃喃自语的男孩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忽然一抽一抽的耸起了肩膀。
我顿住脚步看向他,起初以为他依旧是在啜泣,只是因为情绪逐渐激动,抽泣的幅度被拉大了不少。
可定睛看了片刻,我却是毛骨悚然的发现,这家伙哪里是在垂头抹泪,他根本就是在笑!
而当我注意到这一异样的时候,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我的目光,笑声终于不再压抑。当他大笑出来的那一刻,我才听出这竟然一个成年男人的笑声!
与此同时,随着笑声的出现,男孩的身影也开始变得扭曲。他整个人就像被空间从四面撕扯,逐渐变得模糊不清,成了一团混沌的颜色。
这种疯狂的变化并不合理,显然是某种梦境本身的异动。
梦的世界本质是相对安定的,如果出现了出现了这种局部的空间扭曲,就说明梦境的平衡已是开始逐渐崩溃。
田子楚的身体状况恐怕已是很不妙……
我不清楚自己入梦期间外界发生了什么,但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梦境崩溃是早晚的问题。
梦境的尾声都极富吞噬性,如果收势不住,我眼前的这片阴影就有可能成为黑洞一类的东西,被它卷入其中大概率要凶多吉少。
而在我有些不安的准备退后时,那片混沌的黑影却仿佛被某种力量强行按下了暂停键。
我就看到马赛克一般的色团开始忽而有了聚焦,灰黑的颜色褪去,色块开始变得分明。先是露出了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紧接着是一条牛仔裤,之后整个人就仿佛拨开了一层云雾,显现了出来。
对于这种大变活人的戏码,我并不感觉特别震惊,倒是色团后露出的那张脸让我有了几分意外。
五官端正耐看的小男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成年人。他对着我谦和一笑,勉强提起了两边下垂的嘴角,让一副委屈相勉强被掰正了不少。
我认出了这张脸,他就是这个梦境的主人,一个莫名其妙的疯子,田子楚。
他定定的看向我,表情放松,跟我俩在江城初相遇时的景象别无二致。
这种无害的感觉让我不由得一愣,一时间有些摸不清他的套路。
而他见到我就像是两个故人间的久别重逢,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向我走来,既没有表现出疯狂,也没有任何防备。
他这般热络的样子让我委实有些蒙圈,一时也摸不清套路。不敢连连后退表现出戒备,但也没法迎合,只好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
“景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站定在我的面前后,他似是攀谈般的说着。
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说明至少在他的眼中,我还是现实中的样子,并没有顶替任何人。
我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故作镇静的回答道:“我也不清楚,睁开眼就站到这里了。”
闻言,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可听了我的回答却是连连摇头,说道:“你没说真话,你其实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是吗?”
“刚才路上的喇叭喊话,说这里是陆家村?我只知道这些。”
我含糊的说着,有些不确定他这番盘问的真实用意。
果然下一秒他的笑容忽然加深了几分,意味深长的问道:“那在你眼里,我是谁?”
“你……”
这个问题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我愣愣的看向他,而他此时也已是站定在了我的身前。
我犹豫着不知如何作答为好,可下一秒一阵尖锐的刺痛却是骤然从腰腹处传来。
剧痛让我不自觉的一缩身子,视线下瞟就见一把刀居然没入了我的腹部,而且那刀柄竟然该死的熟悉!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那刀身,甚至都顾不上正在渗血的伤口,赶忙将手伸向了后腰的位置。但手指摸过去却是空空如也,原本应该被我别在腰间的军刺竟然不翼而飞?
这怎么可能?
刚才田子楚向我走来的时候,我分明有注意过他的双手,那时他明明什么都没拿,怎么会突然就变出了一把刀,而且还是我腰间的那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