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这实习警官一幅紧张兮兮的模样，我不由是抬手指了指屋子尽头的那扇不锈钢门，说道：“你们队的几个法医都进去解剖尸体了，只留了我在外面看门。”
小赵顺着我的手指看了一眼解剖间的大门，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说：“这屋子冷飕飕的，感觉看哪里都是花白的一片，好吓人呀！哥你胆子真大，敢一个人坐在这里这么久的……”
胆子小还敢来刑警队实习，要么是这小伙得罪了老师，要么就是他点儿实在太背。
但刚见面就损人不太好，我留了一些口德，暂且略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是要找谁吗？”
听我这么问，小赵似乎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晃着手中的保温袋对我说：“我是来送这个的，法医室这边有人点了外卖，前辈们让我帮着送过来。”
我一愣，看向他手中的袋子，从印花来看应该是牛排一类的东西，而且还是个挺贵的牌子。这一袋子下来，少说好几百块进去了。
“孙淼他们不都忙着解剖呢么？谁这么有胃口还提前点好了晚餐？”
然而刚一问出口，我就意识到了问题。
在这种别人看来时间紧迫的环境下，还能雷打不动穷讲究的人，在我的认知里面只有一位。
而这个念头刚一闪过，果然解剖间的门就被人推了开来。
阎笑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已经换掉了那身白惨惨的隔离服，只是因为长时间带着手术帽的缘故，刘海被压的有些垮。
小赵是新来的，不太了解队内的故事，显然还不认识阎笑，见状便一脸懵逼的迎上前去，板板正正的问道：“这是您点的外卖吗？”
阎笑顺手接过保温袋，看小赵一脸认真不由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没口德的说：“是我点的！谢谢你给我送过来，之后就给你五星好评哦！”
实行生从未见过这么不正经的法医，所以闻言表情很呆滞，甚至老实巴交的点了下头，这才一溜烟冲出了屋去。
送走了小赵，阎笑便拎着他那一包昂贵的外卖走到了我的跟前。很恶意的把袋子在我眼前晃了晃，做作的说：“看你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很遗憾，我点的是单人餐！”
闻言我撩起眼皮看他，当即也不跟他客气，眼疾手快的伸手一捞就把保温袋抢了过来，淡定的回道：“没关系啊！单人餐正好，我一个人吃足够了。”
论无耻，我觉得自己也不是抛不开这张脸皮的。
而阎笑对我的印象大概是停留在了七年前，也就是我还是个爱面子的青涩学生的那个年代。
所以他明显一愣，等回过味来的时候，我已是将保温袋放在了桌上，利索的拆了开来。
阎笑见挑衅未果还被反将了一军，无奈的耸了耸肩，走到我对面坐下说道：“解剖尸体是个体力活，我这忙里忙外连轴转了五六个小时，你就这么抢了我的口粮，合适吗？”
昂贵的外卖总是喜欢在包装上大做文章，我里三层外三层的拆了半天，结果拆到最后发现，竟然拆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食盒。
我无语的看着手边的盒子们，一时间觉得有些尴尬。而阎笑见状终于是憋不住了，哈哈的笑了起来，顺便抽走了其中的一盒。
看他这幅样子，显然是算准了我会在法医室里等他做完初步解剖。
尽管我在他面前已经尽可能的隐去了自己对于案件本身的兴趣，甚至表现的有些事不关己，但看来他还是摸准了我的心思。
所以说，有时候不太愿意和过于聪明的人打交道。
这种相互之间的试探和算计，实在是容易心累。
但毕竟我和他也算是老熟人了，看他既然定了双份，索性我也不再矫情，拿纸巾擦了擦手就拆开了盒盖。
阎笑是个过的很讲究的精致法医，从他随便点个外卖也要这个价位来看，他这几年时间依旧逍遥自在，活的很滋润。
差不多一天没有过像样的吃喝，我闻着牛排的香气忍不住食指大动，懒得理会对桌调侃的目光，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吃货对吃的东西是没有抵抗力的，哪怕多年未见，阎笑依旧能拿捏住我的这一弱点。
“血瞳案再现江湖，有什么感想吗？”外卖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阎笑笑眯眯的问了我这么一句。
这个问题我自然也想过，虽然我急于想要找到真凶，急于想要确定孙婷的案子就是旧戏重演。但刑事案件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很多表象甚至可以是故意伪造出来的，目的就是要把人引导向误区。
所以，一厢情愿的以为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还需要一些有力度的现实支撑，而这也是我从早上苦等到现在的原因。
因此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孙婷尸体最大的损毁在她的面部，从破坏尸体的手法来看，跟之前的案子相似吗？”
眼下我已经看过了人头快递的勘验报告，对于尸体的情况已经有了详细的了解。但那毕竟是孙淼在主持工作，御姐法医的技术固然不容置疑，可她没有经历过当年的案子，因此她对于尸块的分析也完全出于后来人的视角，难以在两者之间看出深层的联系。
可阎笑不同，他全程参与了当年的血瞳案，所有受害人尸体的解剖和化验都是他一手操办的。
而且这家伙的眼睛就跟扫描仪一样，很多普通人注意不到的微弱差异，在他的眼里都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我相信他比其他人都更有可能触及到真相，尤其是那些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猫腻。
可是面对我给予厚望的一问，阎大法医却是果断摇了摇头，说：“这个问题，我可给不了你确定的答案。血瞳案受害人的面部受损程度都高度相似，只要你能把握其中的规律，任何人都可以重演这场犯罪。”
“但是，这个规律也不那么好掌握吧？就以剖眼来说，下刀的角度、力度，甚至于作案工具本身不都有区别吗？”我坚持。
这一次阎笑没有直接否认：“如果是普通的案子，拙劣的模仿的确是一眼就会被我们看出来差别。但是，血瞳案之所以变成整个望京警界的阴影，就是因为凶手是个细节控。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了极为缜密的算计，其中就包括了对受害人尸体的处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