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的母亲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嚎,当场疯了一样上前去拽夏思雨。
可是在拉扯间,夏思雨却像是咬住了肥肉的饿狼,硬生生又撕咬下了半块女婴的耳垂,贪婪地吞吃入腹。
夏家所在的村子地理位置偏远,宗族规矩根深蒂固,没有什么法制观念。
所以,等到夏思哲问询赶回家的时候,他的妹妹已经被木匠囚禁在了宗族祠堂。几番的私刑殴打后,人几乎已是奄奄一息。
因为事情太过恶劣,整个村子的人都赶了过来。
他们大骂着夏思雨是疯子,也骂着与疯子有着血脉关系的夏思哲。
夏思哲知道自家理亏,所以低声下气的去求村长。让他们家怎么补偿木匠都行,就是不要伤他妹妹性命。
可是夏思雨的事情犯了众怒,村长根本不敢答应。求到最后也只是犹豫着答应再关几日,看木匠家的意思再来定夺。
夏思哲看出了村长不愿多管闲事,而她妹妹如果继续关在祠堂受私刑,想必活不过这一两天。
所以当天晚上,他就干脆带着柴刀潜入了祠堂,想着先把人救走,两个人一起出逃。
可是,谁能想到夏思雨那时候已经遭受了无数殴打,本就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已然崩溃。
当夏思哲解开绑住她手脚的麻绳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抢过了哥哥手中的柴刀,当着对方的面刺破了自己的喉咙。
夏思哲说,他其实不清楚那一瞬间妹妹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
因为在气息尚存的最后一刻,已然的疯癫的妹妹却是喃喃自语着不再拖累他这个哥哥。
夏思雨的自杀非常决绝,也非常疯狂。一刀就割破了喉管,不等村民赶到就已是一命呜呼,没有丝毫挽回的余地。
“我知道她这是精神失常,患上了食人癖。我也知道她做的是错的,她让一个孩子刚出生没多久就永久毁容。我的理智明白,这段记忆应该被永久封存,而事实上我也这么做了。”
夏思哲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夏思雨。
“我自己压抑了记忆,直到有一次入梦,我却在梦中机缘巧合下塑造出了妹妹。但那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格,她不会说话,也不会理会周围的人。所以我花了大量的时间去尝试,试图让她变的更像一个人。”
虽然是在说着自己的经历,但夏思哲的语气却平静的像是在跟我们讨论天气。
“很讽刺对不对?作为一个潜梦师,我能操控他人的梦境,却偏偏没法为自己编织一场美梦。我竭尽了所能,也只是在自己的梦中强留下了一具惟妙惟肖的行尸走肉。”
这个说法让我有些意外,刚想问他为什么会这样?
不想一旁的林枫宇却忽然开口道:“控梦的能力虽然可以塑造场景,甚至影响梦境的表达。但是,它却无法创造出独立的生命体,因为一个人的人格不可能被复刻。提出这些论调的人是你,你比谁都更清楚梦境的局限性,但为什么到最后却是你自己被这种妄想困住?”
夏思哲闻言看向了他,有些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说:“人性都有弱点,正是因为我太过了解梦的本质,所以才会妄想着利用控梦的能力来弥补自己缺失的过去,我觉得这并不难猜。”
“失去的东西不会回来,你可以把梦当成一种慰藉,但不能把它当做另一种虚伪的现实!”面对夏思哲的黯然,林枫宇依旧固执的说着。
这两个人还真是不会聊天,句句都能精准的落在对方的雷点上,我在心里默默吐槽。
不过作为怼人大师,夏思哲并不玻璃心,闻言竟还能付之一笑道:“控梦的能力有它的局限性,哪怕我对自己进行再多的心理暗示,到头来也还是没能成功给这具躯壳养出感情,只能让她……”
然而没等他说完,我却忍不住打断道:“你有没有想过,梦境中你妹妹之所以不受控制,也许并不是控梦能力的限制,而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想过控制她?”
我的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尾,夏思哲闻言果然纳闷的看向我道:“什么意思?你是想说,是我有意让她变成了那副样子?”
我挠了挠头,道:“如果她真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那么刚才她又为什么会停止袭击呢?她当时的举动明显是受到了你的意识干预,你想让她停下来,所以她就不动了。从这一点看,她并非完全不可控,而是取决于,你想控制她的意愿是否强烈到能影响到她而已。”
“这种情况就好像我和那个蜘蛛怪物一样,当我下意识去控制他的时候,他就失去了原本的行动能力。说到底,梦主对梦中事物的影响力是具有强制性的,差别只是这种意念的强弱程度。”
夏思哲是潜梦师一行的祖师爷,他对于梦境的领悟肯定在我这个新手之上。我不信这么长的时间里,他完全没意识到这个矛盾点。
果然,我话音刚落,他就不由自主的眯了眯眼睛。
他看向我,似笑非笑的问:“你梦中的那个八爪怪是你恐惧的具现化,那么依你看,我这个患有食人癖的妹妹,又代表了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说道:“她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重申你的痛点,比如无法沟通,攻击性,以及食人倾向。她所表现出的特点都是你不希望的,最后甚至以情景式重现的方式,在你面前再度自杀。”
“你是梦主,这些不被你希望的画面本可以被免除。可如今它们却反复出现,这就说明是你在有意识的强化这些事件。这种自虐一样的循环,就好像一种惩罚机制。而你妹妹所代表的就是这种自我折磨,因为……”
说到这里我有些不确定去看夏思哲,而他闻言却是很坦然的耸了耸肩,替我补全了后面的话:“因为我始终无法原谅当年无能为力的自己,这种不肯放过自己的偏执,最终映射到了思雨的身上,让她永远定格在了最畸形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