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承受力差的人，嘴普遍不会太严实。这让我松了口气，知道用不了多久清子就会把事情的经过和盘托出，现在不过是在垂死挣扎罢了。
想着现在听这些车轱辘话也没什么意义，我便把精力收了会开，拽过裴然手中资料开始上下翻看。
跟猜测的一样，这是孙家四口人的档案影印件，最上面的一张是户口簿的索引页，里面写着他们四人的名字。分别是户主“孙建国”，妻子“陈笛”，女儿“孙婷”，儿子“孙清民”。
警方对这一家人的基本情况进行了简单的汇总，孙家是个很普通的工薪家庭，一家四口人没有一个高危人群。
孙婷的爸爸孙建国是一家小企业的内勤，勤勤恳恳的干到了退休年纪，是单位里的老好人。妈妈是一家纺织厂的技术女工，但因为后期工厂改制，她就次失业，只在家接一些缝缝补补的零活维持生计。
而至于现如今坐在审讯室里的人，则是孙婷的哥哥孙清民。
孙清民的工作也非常普通，在一家电子厂的流水线工作。但因为他只上到了中专毕业，学历受限，干了六年多还是没能转正。
这一家人的身上都干干净净，唯一在警方这边留下了记录的还是孙婷的失踪。
除此之外，他们不论是履历表，还是初步的背调都没有体现任何可疑之处。似乎做出这种持刀行凶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女儿被杀后的冲动。
可是，这么老实本分的一家人，真的能冲动到被煽动几句就提刀砍人的级别吗？
要知道，人的行为是具有一惯性的。
哪怕是在面对一些突发的情况，人也更习惯用自己用惯了方式来处理问题。
像是孙家的情况，与其说让他们埋伏伤人，不如说他们更有可能会去公安局讨说法。亦或者再极端一点，也只是找记者曝光，在网络上发声罢了。
没有暴力史、犯罪史的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跨出自己的舒适圈的。因为他们大半辈子都当的是良民，你想逼他造反，那不是简单的怂恿就能行的。
冲动犯罪固然成立，可问题是他们一家子是很清醒的等在了小巷内，这个过程中必然消磨情绪带来的激情。所以，他们对我的所作所为是在冷静思考后的有组织犯罪，而非一时冲动。
老实人去预谋一场很可能见血的犯罪，这背后肯定有故事。
教他们这么做的人，有着很大的教唆犯罪嫌疑，而且充满了把这些人当炮灰的恶意。
简单的过了一遍手中的资料，我觉得孙家的背景没什么值得挖掘的部分，还是得从他们的嘴巴里撬出信息。
裴然抱胸站在单面玻璃前看着审讯室里的进展，半晌都没有说话。而此时麦克风里传来的也依旧是傅文轩毫无营养的垃圾话，看那个样子，他是打定主意要击溃孙清民的心理防线，逼他崩溃。
这算不上是一个高招，但对于这种老实人家的孩子来说，应该非常管用。
可是，我俩在玻璃旁等了快四十分钟，我都已经将能看的资料看了三个来回了，审讯室内居然还是没有传来捷报。
在我们眼中近乎不堪一击的孙清民，至今都没有交代。
不同于其他嘴硬的惯犯，他们是对于询问充耳不闻。可孙清民老老实实一孩子，尽管很害怕却没有无视对面河东狮吼的傅文轩。
只是在这段反反复复的拉扯间，他却还是拼命摇头否认，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一旁负责记录的实习警员小赵大为不解，盯着监控屏幕，眼睛瞪大的椭圆。
原本这场审讯并不被刑警队的警员们所重视，因为孙清民这个青年看上去就没什么审讯难度。
可现在傅队长在里面噼里啪啦如炮仗般炸了快一个小时，嗓子都哑了却还是没能撬开嫌疑人的嘴，这就有些稀罕了。
刑警队其他人不由是纷纷围了上来，他们有的盯着多机位的监控画面，有的则是和我们一样直接站在了单向玻璃跟前。但从他们的表情上，都多多少少的能看出一丝凝重。
就这么又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傅文轩首先忍受不了蹭蹭冒火的嗓子，摔门离开了审讯室。
难得我围观一次他主导审讯，结果还赶上了这西洋景，我说不上来是大为震惊还是幸灾乐祸。
而傅队长虽然落魄归来，但眼睛还是很尖，一眼就瞧见了我和裴然。
他有些尴尬的揉了揉鼻子，一口气闷掉了大半瓶水后才走到了我俩跟前。
“裴教授，没想到这姓孙的小子嘴巴这么硬。不过这也没什么，今晚我们再加紧审个几轮，估计明天应该能有结果。”
现在大约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傅文轩这个许诺就意味着，他对于今晚能不能拿下那个唯唯诺诺的小青年持保守态度。
这么看来，刚才的交锋的确给他留下了阴影，话已经不敢说得太满了。
裴然和我几乎是围观了整场询问，对于孙清民的情况已是有了了解。
我此时乐于看傅文轩的热闹，所以闻言只是揶揄的看他，并不打算说什么。
倒是裴然侧头看了看审讯室内的孙清民，叹了口气后幽幽的说：“不用在这人身上再浪费时间了，他应该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这怎么可能？他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跟着他父母一起袭击人？”傅文轩大为不解。
裴教授一向不太爱跟人解释一些逻辑细节，这是他的老毛病了。在他看来说到这个地步，稍稍动动脑子就能明白，没必要叽叽歪歪再附加一堆说明，那会浪费彼此的时间。
所以说完这句后，他就转身去问一旁的警员有关孙婷父母的情况去了。
傅文轩被他晾在那里抓耳挠腮，但让他拽住裴然死缠烂打，他却没那个胆子。所以纠结了一下后，他竟然是将罪恶的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被他灼灼的眼睛盯的头皮发麻，没办法只好说道：“孙清民在审讯中一直很害怕，但却没有任何试图遮掩的行为迹象。你能看到他在抖腿，攥拳，甚至被你吓得肩膀一抽一抽的颤抖。可那只是单纯的恐惧反应，跟撒谎和隐瞒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