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印的分布非常凌乱，以至于把这里丛生的杂草踩的乱七八糟，几乎是和旁边的泥水洼融为了一体。如果不仔细看，大概率会直接忽略过去。
按照刑侦的套路来讲，泥地上脚印其实是非常良好的足迹鉴定素材。这是警方的独门绝学，甚至有个学名叫做“步伐追踪术”，说的就是根据不同的脚印形态来判断嫌疑人的身高体重等，精准度极高。
但是，令人很遗憾的是，这项技术需要相当系统的学习，而且要累计大量的实践经验才能掌握，基本是被警方垄断的程度。
裴然对这个领域始终不太感兴趣，自然也就不具备这项才艺，而我毫无疑问是一脉相承了这种知识区的空白。
因此，这满地清晰的脚印对我们俩来说都毫无价值。
最多只能从它们兜兜转转的轮廓上，判断出足迹的主人在此地徘徊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但至于这个人是男是女，离开了多久，步伐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因为雨水冲刷的缘故，很多脚印现在也已经被积水所覆盖，已然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
这种复杂条件下的步伐追踪，估计就算是在这个领域颇为变态的阎笑在这里，同样得愁的掉头发。
暴雨一向是证据的天敌，这事儿放在哪里都一样。
在梦境中，我没法阻止这一毁灭进程的继续，只能是蹲下身来仔细分辨这一地的脏水，试图判断出足迹主人最终的去向。
雨水还在不断冲刷地面，横七竖八的杂草更是加大了观察的难度。我费了好大的力气，这才勉强从这一堆水洼中摸出了规律。
可是，在得出结论的那一刻，我却是不由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串即将延伸向护城河面的泥脚印。
石碑距离河水不过几米的距离，脚印一路铺展过去，虽然凌乱又纠结，但大致的方向并没有错。
脚印的主人竟然兜兜转转的自己走到河里去了？
这怎么可能？
足迹追踪一向是我的弱项，所以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搞错了。
可茫然抬头间，穿破密密匝匝的雨幕，我的视线却是忽然被水面上凸起的影子所深深吸引。
这个飘在河面的东西体积不大，撑死也就跟我身后的石碑差不多高。再加上河面起起落落，所以我下意识的认为那是某种水位标识。
但是，这个念头也就持续了几秒钟，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因为水标都是死物，不可能移动。而此时水面上的东西毫无疑问正在缓缓向前推进，而它露出水面的大小也在不断压缩。
这难道是个人正在往河中心走吗？
暴雨连绵的雨幕中，我震惊于自己的发现。
望京市的气候很干燥，全年雨水都不丰厚，所以城市里的河流水位普遍偏低。遇上旱一些的时候，几条浅河基本都能见底。
英华大学旁的这条护城河我不常来，上学那会儿也只是偶然听同学提起过几次。我记得有人曾抱怨过，说这条护城河几乎名存实亡。除了河中心的位置能勉强供人游上一回儿，其他靠岸的边角，成年人都能直接双脚触地。
这样一条水位并不高的浅河，倒是可以满足一个人慢慢走入深水区的需求。
但在这样的暴雨天气，又是深夜，河面仿佛下饺子一般。这人得有怎样过硬的心理素质，才能如此闲庭信步的淡定走向河中心？
而在我朦胧的视野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在水中漫步的人影也开始越变越小。
这样极端的条件下，虽然他跟我的直线距离可能只有十来米的距离，但看着漆黑如墨，又翻腾不休的水面，我挣扎了再三，还是没敢直接冲入水中救人。
而几乎就在这一犹豫的功夫，不知是水中的勇士终于一脚踏入了深水区，还是狂风掀起的浪花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眨眼之间那枚小小的影子就彻底消失不见。
它瞬间就跟周围起起落落的水面融为了一体，仿佛被吸进去了一般，甚至都没有扑腾起多少水花。
变故转瞬已是发生，在我还没有分辨出水中的人影究竟是不是萧城的时候，他已然消失不见。
我吓了一跳，但随之而来的一股不祥预感却是瞬间将我包围。
现在恐怕不是看热闹的时候！看着眼前吃人的河面，心惊的同时我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有些糟糕。
要知道，我在这个梦中可是一沾水就会看到那种闹鬼的幻觉，天知道这一次是不是也会出点儿什么意外？
然而，就在我胆战心惊的步步后退间，一种后知后觉的沉重感却是慢慢自肩头袭了过来。
这种感觉非常微妙，并非突如其来的被压住了肩头，让人瞬间喘不过气。那是一种逐步加深的压力感，就好像……一个什么东西慢慢的趴到了你的背上？
在作出了这一判断的同时，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立马浮上了我的心头。
连续的噩梦经历将我训练出了应激反应，我的手瞬间移向了后腰，想都不想反手径直向着侧后方掠去。
被我别在后腰的迷你小刀在梦中呈现军刺的模样，这是在经过几次梦境的实践后逐步稳定下来的样子。刀身的样式中规中矩，看上去相当朴素，但攻击力并不弱。至少我用这把军刺砍掉过丧尸的胳膊，普通人挨上一下，想必也不会好过。
在梦中的打斗对我来说已经司空见惯，所以一瞬的慌乱过后，我已是稳稳的将军刺刺中了身后的目标。
但是，刀刃过处虽然刺到了什么东西，可入手的质感却非常微妙。
与其说是刺入了皮肉，不如说是扎在了一团泡发的棉絮中。冰凉的液体瞬间溅了我一手，但下一秒就已是跟狂风卷起的雨水混做了一团。
我没有顺势去看军刺究竟扎在了什么上面，因为就在这时，我的肩背处已是明显感到了一阵刺骨的阴冷，伴随而来的还有浓浓的腐臭味。
这个味道我很熟悉，独属于尸体的腐烂气味弥漫在了鼻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