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得眉头一皱，赶忙问夏思哲这话是什么意思。
可是此时此刻，夏大佬却突然装起了大尾巴狼，并不回答，反问我道：“你来这里只是来送快递的？”
这话问的很突然，但我已经习惯了这位大佬独特的行为模式，见状强压下心中的疑惑，回道：“我确实还有几个梦里的细节想和你确认一下，之前林枫宇也提到，你也有事想找我？”
夏思哲眯了眯眼睛，不等我开口就说：“你是不是想问那个康复中心的事？”
我刚要点头，他却对我摆了摆手，笑眯眯的说：“信息共享是相互的，在提问之前，你是不是也应该表现出一点儿诚意？比如说先告诉我，你的梦境里为什么会有那么一栋建筑？”
心远康复中心牵扯到了我病态的童年，我虽然不是一个注重隐私的人，但却也不想把伤疤暴露给外人看。
所以闻言我象征性的沉默了一下，本想含糊过去，但不料夏思哲却看破了我的意图。
“溧阳大街24号，虽然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址，但三年前这家福利机构可还在正常经营。如果你打算编故事，跟我可算是找错人了。”
我瞬间抬头看向了他，他见我面露诧异便道：“如果猜得不错，咱们两个恐怕能算得上是病友，只不过我比你早了几届。”
我意外的看着他，同时就听他继续道：“你能进入我的深层梦并不是因为你也有控梦的能力，以你那半调子的水平，根本不可能走出那片白雾。”
“你之所以能在梦中见到我，是因为你和我有着相同的记忆场景。阴差阳错之下，咱俩才同步了梦境。所以，作为两个早就被判定为精神失常又无药可救的人，我觉得你大可不必有形象包袱。”
在来见夏思哲之前，我其实就一直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他可以无缝衔接入心远康复中心，这个特殊的场景里面？
按理说越是深层的记忆越难被他人窥探，更何况这还是被我的意识所压抑的记忆碎片。
但如果说他也拥有和我类似的场景记忆，那么，这种梦境共享反而就多了几分可行性。
虽然预感到会是这样，可被他当面说破，我还是有种被看破心思的尴尬。
我揉了揉鼻子，强行扭过话题：“所以，你在梦里跟我说的那些都是骗人的了？你知道我梦境中的内容，并不是因为身为梦主的上帝视角，而是你也参与到了我的梦中吧？”
一如裴然的描述，夏思哲这个人的心思太难猜。哪怕是被人当面点破谎言，他的表情也是稳的仿若死水，根本看不出一丝波澜。
果然，面对我的质问，他很坦然的点了点头，说：“作为一个靠观察人吃饭的心理医生，我以为你早就猜到了。”
我听的嘴角直抽，心中大骂我要是能分析出来，现在还有必要来你这里找刺激吗？
但碍于那该死的好奇心，我还是硬着头皮问：“我的那场梦里，除了两个白大褂医生是成年人，其他角色都是小孩。你是替代了他们中的哪一个？男孩还是女孩？”
夏思哲大概听出了我话里的调侃，瞥了我一眼，手中转动的文件夹大有要飞到我脸上的迹象。
但是，也许是身体尚未康复导致他有些发懒，所以没有跟我计较，只是不咸不淡的说：“我在康复中心时的入院编号是097，你梦里看到的那个小男孩是我刚被送去时的样子。”
“思雨自杀后我也被赶出了村子。所幸一个背包客发现了我，把我送到了派出所。警方看我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又找不到抚养人，辗转了几个医院后最终把我交给了中心。”
夏思哲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片刻后才有些感慨道：“其实如果不是碰巧出现了梦境共鸣，我其实也记不清在中心的那段日子了。他们给我们用的针剂除了可以安定效果外，还会影响到记忆力。我对于住院后的经过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想必你和我的情况也差不多吧？”
我点了点头说：“是啊！与那段日子相关的东西都变成了创伤记忆，随着时间被强制性的遗忘了。从这个角度来讲，其实心远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他们用的方法也许极端，但结果又似乎是好的。至少，我们都还没疯，不是吗？”
最后的这句话似乎不知怎么的戳中了夏思哲的笑点，他笑着耸肩道：“心远康复中心，他们的医疗主张其实非常超前。并不以治愈为目的，而是希望患者能与症状共存。就像我们一样，疯的一面还在那里，只是我们自己将它合理化了而已。”
这个说法一针见血，我跟着自嘲的笑了一下，可不等开口，他却又说：“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那么现在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除去小光头和你我，病房里那个背上写着132号的女孩，她是谁？”
闻言我愣了一瞬，脱口问：“为什么你会在意这个人？”
夏思哲看向我，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如果我猜的不错，现实中根本就不存在这样一个小女孩。不仅康复中心内没有，你的生活中恐怕也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他笃定的语气让我有些诧异，忍不住问：“那个光头小男孩的举止不比那女孩更奇怪吗？你为什么不觉得他有问题？”
夏思哲说：“小光头不过就是有点儿自残自伤倾向，放在那个中心里是烂大街的病症。但是那个女孩不一样，她出现在病房里本身就不合理。你仔细回忆一下，除了我们这边，哪里还有男女混住的病房？”
我一愣，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经历，忽然发现还真是这么回事。除了我们病房，其他房间都是严格按照性别住人，不存在男孩和女孩合住一间的情况。
正所谓当局者迷，如果不是夏思哲提醒，我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矛盾。
而他看着我茫然的表情，懒洋洋的说：“梦境中的角色如果无法和现实相对应，那就说明她是你意识扭曲的产物。换言之，这个女孩代表着现实中，那些你幻想过无数次却没能落地的计划，也就是你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