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傅文轩的话,我不由皱了皱眉头,问道:“一个两个还能说是巧合,但如果所有受害人真的都曾经是希尔法湾的用户,那血瞳案的案件性质会不会就变了?毕竟访问深网是非法的,也许,凶手就是一个有着扭曲使命感的人,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在伸张正义?”
他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但浏览灰色网页的人那么多,凶手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这几个人呢?至少从霍海斌的电脑上,没查出他有保存什么非法视频,现实中也没有类似的迹象。”
这家伙平素很少跟我这么好好说话,看得出来眼下他真的是太累了,行为模式都发生了转变。
因此,我也难得认真想了一下,回道:“只凭现在这一两个人,很难看出其中的规律。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他们肯定不止是浏览了那些网页,一定也参与了一些能引起凶手注意的事情。比如说,某些板块里的热帖讨论?就好像当初的韩甜一样?”
傅文轩现在精神状态不佳,闻言好半晌才理顺了我在说些什么。
我就见他瞪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但最终眼里跃跃欲试的火苗还是噗呲一声熄灭了,蔫蔫的说道:“这要是放在其他正规网站,倒查个几年的数据也不是难题。可深网很少留存原始数据,估计早就删没了,只能说是找网警那边碰碰运气了。”
看他一脸要过劳死的愁云惨淡模样,我想了一下,良心发现般的建议道:“网警只能通过一些常规手段,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更刁钻点儿的专家,比如数据处理中心那位方院士?他当初不就修复了你们技术组搞不定的电脑吗?”
听我这么一提,傅文轩猛然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啊!像这种疑难杂症,我们的人派不上多少用场,还是得找个路子更野的!”
但说完后,他就立刻意识到在我面前暴露了内心,心虚的抓起手机就要往外面跑。
我没有跟着他,而是转身去了隔壁的技术科。
这几个星期以来,技术科濒临退休的科长黄珏,迫于压力一直在跟孙建国的手机死磕。我到他们办公室的时候,他正趴在桌上打瞌睡,但手却依旧执着的抓着鼠标。
门轴的吱呀声把他吵醒,他撩起眼皮有气无力的看了看我,黑眼圈浓的几乎像化了烟熏妆。
我不自觉的抽了抽嘴角,总觉得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血瞳案的凶手能不能被抓获暂且两说,刑警队的现役们恐怕得先熬死两个。
黄珏的年纪不小了,从警以来一直都是做的技术岗,头顶早就熬秃了,所以他干脆就理了个光头。
他这人面相本就不算敦厚,如今配上个锃亮的脑壳,看上去越发的不和善了。
眼下这个光头一脸的颓丧,身上的警服都快压不住他那一身的匪气了。
见我进门,他勉强打起精神抬了抬抓着鼠标的手指,极为敷衍的打了个招呼。
从我还是大学生的时候开始,黄珏就已经是技术科的科长了。这么多年过去,刑警队里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唯独他依旧坚挺。
他这人长得凶,但脾气其实很温良,在一众暴躁的刑警里属于独树一帜的和事佬。
当初我跟着裴然查案,他经常把我撂在警队,自己神出鬼没的去一些特殊的现场。我闲的没事干又不敢招惹其他刑警,就喜欢来技术科找黄珏。
黄科长没什么别的爱好,就是嘴里闲不住,热衷于吃一些垃圾食品,这跟我非常的趣味相投。
我深知他的这一偏好,所以来的路上提前点了一杯奶茶和几块小蛋糕。刚才和傅文轩扯皮的时候,外卖已是送到了茶水间。
此时黄珏毫无形象可言的瘫在座位上,我瞧着他烂泥般的模样,觉得他大概懒得开口说话,便先一步将奶茶和甜品摆在了他的桌上。
这家伙的神情都已经熬的恍惚了,可一闻到熟悉的味道,半眯着的眼睛立刻瞪了起来。
他迅速的爬起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吸管扎在了杯口。随后深深的嘬了大半杯,面上的表情这才丰富了起来,看来是彻底清醒了。
作为刑警队里硕果仅存的老人,黄珏其实是知道我当年的嫌疑的,但他对我的态度却没有什么改观,还是和之前一样。
“还是你懂我呀!这几天熬的我老命都去了半条,差点儿就这么过去了。还好,你帮我续上了!”
黄珏的脸色还是很差,但那种下一秒就要撒手人寰的苍白感没有了。他抱着手里的奶茶,跟个老小孩一样露出了爱不释手的表情。
我见状也不好意思上来就问案情的事情,只能是帮他把几个甜点盒子拆开,陪着他吃了一会儿。
等他精气神差不多都回来了之后,才试探着问道:“孙建国那手机怎么样了?有没有恢复出之前的数据?”
连续几天的折磨,让黄珏现在听到“孙建国”三个字就浑身不得劲。
闻言他先是抬手按了按额角,表情复杂的说道:“手机的储存区完全毁了,没有修复的希望。但其它地方都没问题,所以我就随手给它换了个配件,至少先搞开机了再说。可没想到,这一下还真惹出事儿来了……”
我一脸不解的看着他,而他却是唉声叹气的将手伸向了鼠标,三下五除而的点开了桌上的文件夹。
很快,一张被放大的截图出现在了画面正中。
那明显是一个短信界面,发件人一栏是那种“01”开头的网络虚拟号。
短信内容很简短,总共就个字:崇德馆4109。
“崇德馆?”
我喃喃出声,感觉这三个字非常的耳熟,而这时就听黄珏说道:“我已经搜过了,望京市上下,叫崇德馆的地方总共有四个。但那些要么是茶社,要么是书店,尾缀都没有附带4109这种四位号码的。其中,只有一个地方除外……”
说完他抬眼看了看我,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重重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