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和裴然后知后觉赶到的时候，夏思哲的病床前已经围了不少医生，林枫宇也早已赶了过来。
医生们手忙脚乱的测试着机器，他们神色各异，但明显能看出一分喜色飘荡在眉梢。
而被众人包围的那张病床上，躺了一年之久的那位大佬，此时则很吃力的微微睁了睁眼睛。
他的动作非常轻微，而且很快眼皮就又不堪重负的闭上了。
可即便如此，众人也是激动的欢呼雀跃。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处于植物人状态的人是无法完成这个动作的，除非他恢复了自主意识。
林枫宇站在病床边也看到了这一幕，见状长长的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的眉头终于舒缓了下来。
之后医生们继续上各种医疗设备维稳，而林枫宇便站在边上观摩。
那群忙前忙后的医生虽然都穿着白大褂，但内里却都是一丝不苟的套着军装衬衣，所以我觉得他们应该也不是普通的大夫。
不过面对一个啥也不懂的碍事电线杆，军医们竟然破天荒的没有对他进行驱逐，只是任由着他杵在床边。
而很快，障碍物本人终于后知后觉出了自己既看不懂也帮不上忙，甚至还起到了反作用力，便慢悠悠的走到了我和裴然的跟前。
这次的事情其实是他一手拉我入坑的，所以我知道他现在也有些理亏和心虚。
毕竟夏思哲的情况本就特殊，偏偏又赶上了系统故障。这些梦境中的变化都能反映在参数之上，外面的人看一眼就能明白是梦里出了极为危险的重大变故。
面对这些既定的事实，现在做出任何粉饰太平的解释都是如此苍白，完全无法掩饰事情的恶劣程度。
所以，面对嗖嗖冒凉气的裴然，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枫宇看上去好像也有点儿怵。
但这家伙还算仗义，没把所有的锅都甩到我头上，硬着头皮解释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其实以裴然的经验，只看潜梦设备上的参数记录，大概也能猜到梦境的走向。所以听他说完，表情也没什么明显的变化，只是阴着脸点了点头。
林枫宇在入梦之前，大概也没想到这件事情能如此的节外生枝，所以一时间他也有点儿词穷。
不过看裴然没有追究的意思，他顿时如获大赦。跟我做了个赔罪的手势后，就一溜烟跑的没影了。
而他一走裴然的视线就又回到了我的身上，看的我后背直冒凉气。
夏思哲这场梦境的重点其实在我这一边，林枫宇没有踏足到深层梦境，所以他知道的信息本就有限。我觉得裴然没有跟他过多纠缠，原因也在于这一点。
不过他一走压力就自然来到了我这一边，裴然死亡凝视了我一会儿，在我有些绷不住的时候才问道：“你在夏思哲的深层梦境里见到了什么？”
我揉了揉鼻子，说道：“算是他入伍前的故居吧？不过那个地方倒没什么稀奇的，因为很快潜梦设备就出了故障，我俩又一起跌回表层梦境了。”
“可是数据显示，你俩的脑波在梦境的中段部分就开始有重合。这说明你们一起相处过不短的一段时间，你应该在某些场景中也见过他吧？”
白纸黑字的数据记录不会作假，不过想要一眼就看出这些数字中潜藏的问题，还是需要大量的经验做支撑的。
我当然知道瞒不过去，但被挑破还是有些心虚的挠了挠头，含糊道：“因为白雾的影响，在遇到夏司哲之前的大部分时候，我都是在自己的梦里面。不过因为他有控梦的能力，所以他的意识干预到了我，数据的重合应该是因为这个。”
也许是说这段话时我的表情太过心虚，也许又是长期相处下的默契。尽管我有意淡化了梦中的细节，裴然依旧瞬间抓住了重点。
他眯着眼睛上下扫量了我一眼，幽幽的说：“梦中的白雾会勾起人最深层的记忆，而这些东西往往都是梦主极力想要遗忘的部分。所以，你果然梦到了过去的事情？当年的那些，你都想起来了？”
“这倒是没有，我梦到的是更久远的老黄历了……”
面对我的支支吾吾，裴然没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抱胸看着我。
他这个人因为性格的原因，除了工作需要，对于别人的事情几乎不会萌生什么好奇心。可一旦他刨根问底的探究欲被激活，那基本就没什么能瞒得过他，毕竟他的专业就是这个。
我并不是很想尝试他那些问询的手腕，见状只好实话实说：“梦境里都是一些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如果不是那雾气的影响，我都快忘了自己还经历过这么凄惨的一段……”
裴然闻言皱了皱眉，问道：“你是说心远康复中心？”
我叹了口气，说：“对，就是那个专门招收问题儿童的医疗中心。又或者，你也可以当它是一座吃人不吐骨头的孤儿院？”
心远康复中心，曾经是一所位于望京市的介护机构。专门对接一些困难家庭，无偿收治一些罹患抑郁症、自闭症，或者精神分裂症的儿童。
不过，也正因为本质是个没什么油水的福利设施。所以里面的职工多是精神科的实习医生，或者一些初来乍到的心理咨询师，没有几个能够扛鼎的大佬坐镇。
所以对于中心的存在，一直就有一个传闻，说它背后的经营者其实是某个医学研究团队。他们并不将这里当成一棵敛财的摇钱树，而更倾向于做一些临床研究。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种事情悖德，但实际上，精神疾患的医治成本极高。尤其是对于一些本就困难的家庭，简直是诛心一箭。
很多家庭因为负担不起治疗费用，只能对孩子的病情放任自流，任其自生自灭。或者做的更绝一些，上演一场“走失”的戏码，从此脱离苦海。
而被送来这里的孩子状况基本都比较复杂，普遍精神状况极差，没有多少治愈希望。家人把他们送过来，更多的其实是希望甩拖沉重的经济包袱。
总而言之，这个问题很复杂，不是简简单单用道德的天平就可以衡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