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鱼都没来得及和先导员打个招呼,一脚油门踩回了宿舍,但是那里空荡荡的哪里有季浦平的身影?
又一脚踩到了俱乐部工地,严鱼下车搜索,一层没有人,二层没有人,三层也没有人。
这一个星期他都没有回俱乐部,也没有任何找茬的行为,此刻他突然大松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妈的可算是在专案组来之前走了……”
他碎碎念着,季浦平走了自己就不怕再出岔子了,安心帮着专案组一块找黄纸杀手就行了。只是万一再查到点李山果的事,自己要怎么去圆呢……思绪纷乱,又盼他走,结果他真走了自己又害怕。
严鱼啧了自己一声,转头却突然看到三楼天窗那里不知什么时候架了一把梯子。
“不会吧……”
当他爬上去看到季浦平就坐在天台的时候,脏话就挂在嘴边了:“你怎么还没走!这一个礼拜你不会都在造房子吧?真他妈失心疯了为什么不跑?我不都不整你了吗?专案组来了!”
“专案组是查黄纸案的,又不是查我的。”季浦平头也不回,似乎是休息够了,他继续站起身来在天台画石灰线,“我这两天算了一下,后面几批工程款下来,把房子造完,还能净赚十万。”
“……”疯子。
“所以在工程款到手之前,我不打算走了。”这几个字仿佛是有实质的形态,落在风里又碎在水泥地上,最后和石灰融为一体,被季浦平画在毛糙的天台地面,首尾相接浑然一体。
他放下石灰盒,抬眼看向严鱼:“你既然来了我就直说了,我们讲和吧。”
“哈?”严鱼觉得这简直荒谬,就好像自己那些错乱的梦境一样,一些自己希望和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真真假假无限反转,搞得他无可适从。
“你说真的?”
“真的。”季浦平表情诚恳中依然带着一丝居高临下,仿佛这是他对于严鱼的宽恕。
但严鱼并不知道自己在重症室时,对面这人的那些煎熬。
于是第一反应是:“这个人又要搞什么陷阱给我?”他往后退了半步摇了摇头,一脸的不信。
这个反应也在季浦平的预料之中,不过他自然不会说出自己因为心理障碍没办法亲自杀人的事。
他早就想好了借口,也不能说是编的,但确实是真心中小的不能再小的一块了。
“托你的福,我还没有亲自杀过人。李山果,冯大花,都是你动的手,我只是配合处理了尸体。说实话,就算现在被抓,我也不会被判得多重。但是如果没有这笔钱,我的人生是无望的。
我不可能永远呆在这个小镇,我有文凭有能力,有大把未来,所以杀了你给自己留下案底并不是一个划算的买卖。
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留下来,但是很明显,你打算留下来。
所以这是一个对我们双方都有利的选择,我可以帮你平安度过专案组的调查,且不会再对你陷害,但是你,也不许再折腾我了。
等到这个工程款项结清,我们两人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他说完伸出一个小指头,似乎在等着和对方拉钩。
这略显幼稚的举动,对于严鱼来说,仪式感却处理得刚刚好。季浦平真的拿捏住了他。
但不过几秒钟之后,他看着对面那根可以平息一切的手指,忽然停下了靠近的脚步:“我还有一个要求,如果答应这个要求的话,钱我可以多分给你一点。”
似乎没有预料到严鱼会开这个口,季浦平看着他沉默了一阵,然后放下了手:“你先说来听听。”
“你要帮警察一块找到黄纸杀手。”
季浦平笑了:“抛开朴勇不说,段辛、白山维,还有你刚刚说的专案组,哪个不比我强?用得着我去帮忙?”
“那封自首信应该是被黄纸杀手拿走了,就在杀了邮差赵大伟之后。所以我猜,黄纸杀手迟早会找到你。”
“你要我做饵?”
“答不答应随便你,不答应咱们俩就继续折腾。”
“……”季浦平看着眼前这个小子,真的已经不是他初次见面时候那个缺心眼了。
风吹起一股烟尘横着舞在两人中间,分秒之际又散去无踪。
季浦平重新抬起了手,对面的严鱼笑了,过来跟他拉了个勾,又抱了一下:“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我能住回宿舍不?我朴叔那呼噜声实在是太吵了我天天晚上睡不着觉……”
又开始了,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话可以讲。
关系不好的时候至少还清净呢……季浦平根本不想管他的碎碎念,提着盒子直往梯子那去就要下楼。
“诶等一会!”严鱼拉住了他的胳膊,用力过猛把季浦平手里的灰盒晃撒了一地。
他没在意对方剜过来的眼神,从兜里掏出一把杂瓣糖:“给你,上次杀你的路上买的,本来想放你坟头当祭品的。”
“……”季浦平无语了。
“拿着呀,我给钱了,不是偷的。你上次不跟王科说你没吃过这个。”严鱼把糖果塞进他怀里,“没毒,放心吃吧!不信我吃给你看。”他拿起其中一个橙黄色的糖果往嘴里一丢,“你看,没事。”
季浦平冷笑了一声,没阻止他爸糖塞进自己的兜里。接着自顾自下梯子回宿舍,没再理睬背后叨叨不停的严鱼。
一直到关上自己房门前,他看严鱼的表现终于非常确定这糖果里面没药了,有也是兴奋剂:“我对朴勇每天给你们做什么菜一点都不感兴趣。”这是季浦平摔上房门前的最后一句话。
严鱼撇了撇嘴,转身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小狗似地爬了上去,发出嘤嘤哼哼的撒娇声。
季浦平从口袋里掏出那包杂瓣糖,本想一把扔到垃圾桶里,却在脱手那一刻犹豫了。
半晌,他打开塑料袋,挑了一刻同样是橙黄色的糖果,吹了吹,随后放进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