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啥不想和白老师在一块啊？”
严鱼站在一个用铁皮搭成的棚子小卖部门口，从它的缝隙里面可以看到后面是一条矮房胡同，应该是私自搭建。
他往柜台里递了一张纸币，换回来一包烟和几个钢镚。习惯性地颠了颠，感觉手里的重量比平时轻了一些。没有多说什么，严鱼把手往回收。
“怎么贵两块啊？”赵宝兰拽住了他的胳膊，严鱼由于没有讲价的预谋，突然被拽住也是愣在那里，“乱抬物价你也不怕我举报？”赵宝兰又来了这么一句。
最后店主把那多收的两块钱退给了严鱼，两人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话，才知道原来那家店总是这样，因为开在河边，总是有谈朋友男女前去买点零碎。
男的总是怕女孩觉得自己小气，所以多收那两块钱也从来不计较。
“我偏要计较，决不能让他这种小人得逞。”
严鱼看着赵宝兰还气呼呼的侧脸，嘴角忍不住地往上勾，随后从口袋里摸出那两枚硬币，其中一枚递给了她：“这次谢谢你了，咱们俩一人一块。”
赵宝兰一笑：“行。”正好路过修车大院，他两找了个师父将那两枚硬币打了两个孔，穿进了钥匙链中。这师傅在之前自己修车的时候，也借给过自己工具。
“你们俩这定情信物倒是挺有意思的。”老师傅嘴里叼着烟看着他们攥着两块钱，眼睛里都快滴出蜜来的样子，打趣到。
“关……关关，你什么事？”严鱼有些结巴，拽着赵宝兰就走了。
留下修车的大爷孤身一人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又转头看向和工具们一块挂在墙上铁丝网上的全家福。
如果当初是自己去接的孩子，而不是把这些零碎的生活都推在自己妻子身上，那么她也就不会急着绕路去给自己买酒，先把哭闹要玩的孩子放在公园里和别的小孩一起玩了。
自己算是个什么东西啊，他想到这又扇了自己一巴掌。
两人走远之后，又开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你不是想知道为啥我不想跟白老师在一块么？”
“是啊。”严鱼拿着钥匙串吹了吹不存在的灰，抬头看向她，等着答案。
赵宝兰想了想，如果用告诉季浦平的那些话来解释，估计严鱼听不懂，最后说了一句：“他也不让我穿红衣服。”
此刻的天是半面发晴半面阴，严鱼在晴光中注视着赵宝兰，他明白她的意思，是想要完全由自己掌控的人生。
而在不远处阴到发黑的那朵云下，季浦平正目视着白乡晚和李炽双双举枪对着自己和白乡晚。
“楚天！把外面两个孩子带走！叫支援！”白山维大喊一句，楚天立刻冲进了房子里。把两个孩子推出门的同时，他眼角余光看到了地上那一张从厨房飘出来的黄纸剪马，皱了皱眉头，脚下加快了速度。
“这是？”白乡晚举着双手，“什么意思？演习吗？这是真的枪吗？”他弯下右手的指头指着对面，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季浦平侧头望去，胃里泛起一股恶心。
“这黄纸怎么回事？”李炽的声音短促而坚定，让人感觉自己必须立刻回应他。
白乡晚指着枪的手指转了半个圆到了季浦平头上：“这是季老师教我剪的花样，怎么了这是为什么这么严肃？剪纸而已，犯法吗？”
季浦平闻言像是被人敲了一闷棍一般定在原地。
“季老师，你说句话啊，之前我们不还写信去求教过外省的非遗传承人，如何剪出这种花样？”
信。
季浦平眼前一黑，但是心内却忽然云开月明——果然白乡晚就是那个黄纸杀手。
除了黄纸杀手之外，谁还会用“信”这种平常的字眼来威胁自己。
感受到白山维和李炽的眼光同时唰地转向自己这边，季浦平手心里渗出了冷汗。
他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如果说这事跟自己没有关系，那么白乡晚被抓后大概率一拍两散把自己和严鱼杀人分尸的事全捅出去。
如果承认，那岂不是就是帮黄纸杀手脱罪了？彻底和这个杀人如麻精神扭曲变态杀手沦为同路人？
“但，那又怎样呢？”
季浦平在短短几秒内进入了一种真空的思维模式，人变得异常的冷静。哪怕明枪在前，暗箭在后，所有人都在等他的一个决定，而这个决定，足以在顷刻之间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他在最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此刻，突然拥有量至高无上的掌控权。
这是他这辈子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他这随着别人目光和行为飘零的半辈子。
“是我。”他最终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