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学校不远的土路上，白明翰拼命踩着自行车踏板，车轴链上恨不得都要冒出火星子。
他身后的脚步声和叫喊声由近及远，那里有五六个混混正在追他，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短棍或是砍刀。
他们脸上的神情却如同追逐猎物一般癫狂，可嘴里口口声声地都是喊着：“少爷等等我们！”
不过光脚的自然是追不上骑车的，白明翰又在巷子里拐了几个弯，身后逐渐除了漫着灰的土路之外别无他物。
他喘着气扯起了嘴角，脚下的速度慢了下来，带着些许肌肉的酸痛一扯帽子，头顶的汗水变成了水蒸气像是在冒烟，“还想追小爷我，做梦去吧！”
可是声音还没来得及在空中消散，通往河边的巷子口突然冲出来一辆黑色小汽车。在狭窄的小巷中宛如巨兽，白明翰眼前一黑，人背撞飞了出去。
学校门卫室，白乡晚面色如常地坐在原本属于保安大爷的位置上。他胳膊下面垫了一本黄色的书法用纸，好像是在写着写什么。
夜幕落下，灰蓝色的烟霾被窸窸窣窣亮起来的暖黄路灯驱散。学生们都散去了，一切在暮色之中看上去安静祥和。只是当他的手从桌面上挪开的时候，完整的汗印将他内心的紧张揭露无疑。
那帮混混没有再回来，白老师放下了心，这会才想起要报警。
他匆匆拿起了桌上座机的红色话筒，按下拨号键。而桌子下面的狭窄空间内，李青正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不动。
……
“白警官在吗？警察局来电话，说你弟弟被掳走了！让您赶紧回去一趟！”小镇俱乐部宿舍楼下小卖部的王妈突然出现在宿舍门口的时候，白山维还没从季浦平嘴里套出话来。但是管不了这么多，立刻冲回了警局。
他远远地看着大厅里有个小孩，那小孩身上的校服画着一个大大的笑脸，是自己弟弟的手艺。白山维刚要上去骂兔崽子招惹混混，谁知道那孩子一回头，露出一副清冷秀气的面容，是李青，不是自己弟弟。
“白大哥，白明翰被林场帮的人掳走了，你快去救他！”
“怎么回事？林场帮的人掳他干嘛？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白山维话赶话地一下冒出许多问题来。李青的校服上就写着“青”一个大字，也是白明翰干的。为了这事他还挨了李青一记头槌，后来白家爸爸说帮李青洗干净，但是失败了。
朴勇赶紧出来解释：“林场帮的人为了领头的位置，在放学的路上把两孩子堵了。你弟弟直接换了衣服顶了李青的名字，就被带走了。”
白山维明白过来之后，一瞬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问清楚弟弟引着人往哪走之后，又出了门。
在北边大酱铺子旁边，他见到了提前一步追过来的段辛。
此时他正踩着一个混混的背，冯威在一边把另外两个晕倒的人捆起来。医院已经没有多余的救护车了，他们打算把人放在板车上用摩托车拉到医院。
“找着没？”
段辛摇了摇头：“闹事的都在这了，但是孩子没看见。”随后他和白山维把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个底朝天，回到警局已经是半夜了。
“你家里来了好几个电话。”朴勇还在局子里值班，“我跟他们说白明翰跟你在一块呢。”
“谢谢。”他现在又累又烦不想说话，更令自己讨厌的是，他居然在希望劫走他弟弟的是黄纸杀手，因为黄纸杀手是“义警”，不会动无辜的孩子。但是林场帮这群明面上的黑社会会用什么手段就不知道了。
李青因为担心白明翰也不愿意回家，就睡在警局里唯一一张软沙发上。
白山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你弟弟倒是个当警察的好苗子。”朴勇和他坐在门口台阶上抽烟，说这句话似乎是为了安慰。
白山维瞄了他一眼，忽然明白了自己要去市里当刑警时，家人骄傲的神色里为什么有一丝担忧。也许在家长心里，真地就只是希望孩子平凡一点，安度一生。而这种希望对于当时的他来说，是一种阉割和打压。
但人类是注定会对自己的长辈感到不满的，这样一些陈腐的东西才会被推翻，社会才会创新改革并且进步。
白山维那时对长辈的不满更多的被整个小镇的平庸所遮掩了。
他在弟弟失踪的这一晚，第一次不再因为别人的平庸而选择逼迫自己奋进，算是一种和解。
“你那套早就过时了，现在的警察重要的是破案，不是去送死。我们新课程上都有写着一定要保护好自己，避免牺牲。”白山维抖落了一些烟灰，脑子里想着还有什么地方会被自己遗漏。
朴勇闻言眨了眨眼：“是吗？时代不一样了……”他起身进了大厅，把李青露在外面的手塞进了衣服里，避免着凉。
就在做完这个动作之后，他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了白山维的疑问：“林场帮怎么知道的李青就是赵晓曼的儿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