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受重伤的孙殿在巷子里艰难地迈着步子,他已经没有办法走更快一些。耳畔除了呼啸的风,就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
东子饭店门头的光已经在街角微微可见,只要再给他两分钟,也许就有生路了……可突然间,孙殿整个人一震,温热的鲜血如同瀑布倾泻一瞬间笼罩了他整个头颅。
他的天灵盖被砍进了一根铁镐。
下意识抓住了头顶的利器,48号小尺寸的工兵镐,和钢厂里丢的那把一个型号。
凶手果然是他——这是孙殿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寿禄镇坐落在东北大兴安岭原始森林附近,盛产木材和棺材。一切都要从林场去年那场大丰收开始说起。
九十年代东北死气沉沉产业状况,在那时仿佛迎来了曙光。这个籍籍无名的小镇,被评为省级优秀生产示范镇,并即将迎来上百万的政府投资。
就在朴勇欢天喜地地带着居民翻修小镇,准备打造生态旅游产业的时候,上面突然注意到了小镇里未破的黄纸旧案。
三年前,小镇里有六个小孩被拐。
案子迟迟没有突破,其中五名家长为了给警局施压,居然集体跳了钢厂的炼钢炉。而案发现场,遍地都是黄纸剪马。
小镇警力有限依然无法查出头绪。慢慢地,人们也不再提起这事。
这次黄纸案又被翻了出来,省城和小镇一荣俱荣,派了孙殿来帮忙调查。但是孙殿来此后两个月都没跟他们开过会,后来索性失踪了。
这异常的举动反而让朴勇放下心来,他对外人始终存着一份戒心。
直到段辛出现,他才知道孙殿是被杀了。
段辛和严鱼在下水道取得的证据,除了另外一些尸块之外,还有一些破碎的黄纸。经过复原之后,都是纸马的剪纸花样。
这也就意味着,那五人跳炼钢炉,有可能不是自杀。
至少有这样一个人,他在钢厂五人跳炉的时候在场,也杀了孙殿。
案子越来越复杂,小镇批款迟迟不下,街坊们为了占得改制的先机,纷纷向银行贷款进行翻修。
这债是由于自己的无能背上的。办公室里,朴勇他死死地捏着DNA文件终于松了口:“从今天开始,小镇所有案件都转给段辛负责。不必再过问我。”
夜幕初垂,段辛点了根烟摆在阴沟水泥槽上:“我知道你肯定能查出来。但是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独自一人查案呢?还死在这了。”他喉头哽住,再讲不出话来。
次日,原始森林里成片松树的疏密枝杈收割着天光。幸存的光线仿佛警戒线一般,在严鱼和季浦平身边横叉竖拦。
严鱼用脚猛踩铲子,掘出一块冻土,扔到一边。季浦平静默地站在他的身后,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那里面装着马老师的全部骨灰,包括成为尸浆的那一部分。
那晚严鱼在下水道发现大块带骨的碎肉时,他立刻意识到,这下水道的碎尸案,和自己犯下的那起,根本就是两起不相关的案子——他们处理的尸体,因为化学药剂的关系全部都是面糊状态,不可能还有骨头。
严鱼虽然年纪小,但他足够机灵,立刻按住了破坏证据的手。
将马老师的骨灰葬在松树下之后,两人叩了头。
“槐是木下鬼,这可能就是她的天命。”季浦平难得先开了口,为自己的枉做小人徒劳争辩。
严鱼没有应声,默默收了工具。今天就是他们分道扬镳的日子。
王科是今早上来找严鱼做笔录的,据他说,镇子里的案子现在都是段辛在负责。段辛怀疑凶手已经出逃,但是年关将近,他有可能会回来过年。所以解了戒严,守株待兔。
迅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两人一言不发,各自拎着行李袋子在宿舍门口点了点头,就当是告别。
“去哪啊?”宿舍楼底,段辛靠在黑色的小汽车上,似乎早就等着两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