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对一要杀一个职业刑警，虽然有胜算，但是不高。
“回家过年。”季浦平从善如流地答道。
但是严鱼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警察，脑子卡壳，只知道顺着季浦平的话往下讲：“对，我跟他回家过年。就……就是去感受一下江南风光。”
季浦平叹了一口大气，他从来没有这么无语过。破罐破摔似地，他问段辛有什么事。
段辛捏着软皮手套在手背上拍了拍：“没啥事，来谢谢严鱼，给我干活干得不错。请你们吃个饭。”
看着他们俩稍显窘迫的样子，他心底暗暗有了判断，于是带着点表演意味叹了口气：“不用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季浦平出手很快，把还没来得及暴起的严鱼摁了下去。脚跟打在对方腿上，坚硬的触感让严鱼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刀在靴子里。
“你知道了为什么还要过来？”面对对方钓鱼的话，季浦平抛出了自己的钩子。他的身后，严鱼斜着肩膀，借着放下行李的动作，手已经摸到了的匕首，并将它收到自己袖口中。
“我知道，严鱼算是朴勇的半个儿子。
但是希望你们不要为了站队而疏远我。我来小镇从来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查案。查完就走，不会抢朴勇局长的位置。
所以你们也不必着急搬家，要是介意，我以后不来找你们就是了。”
段辛不会知道，这是他从警生涯里最错误的一场推理。而这场错误的推理，恰恰救了他一命。
还好，还好……还好他不知道，还好自己没动手。那行李袋天公作美适时摇摆了一下，严鱼借着去扶它的动作再次弯腰松了刀。
又被救了一回，这季浦平怎么能这么聪明？严鱼满心感叹着卖乖要帮季浦平一块提行李。季浦平下意识给他让位置的时候才发现那匕首又回到了自己的靴子里。他咽了口吐沫，也就严鱼这惯偷的手艺能把这一套动作做得如此天衣无缝了。
可行李一上手严鱼就楞了一下，不对劲，刚要张嘴又被段辛打了岔：“对了严鱼，是你告诉朴勇帮我查案的事吗？”
“啥？我没说啊。”
……
夜长昼短，李炽送完最后一趟木料，往林场宿舍走的时候才四点多，天地就像被蓝墨水染了一样暗得浓墨重彩。
“白老师？”走到门口，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白乡晚见他过来了，一手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个黄布包袱，里面是马老师的骨灰龛。
他将包袱递到李炽的面前：“葬礼上我等了你很久，但是你没来。我想着至少把骨灰龛给你，毕竟你是她唯一的亲人。”
李炽舔了舔嘴唇，半晌才接过去。
“那我先走了。”白乡晚一瘸一拐地经过李炽的身边时，突然感觉手肘被拉住，“我送你。”李炽还是低着头，声音有些闷。
自行车在山地上颠簸不停，李炽不知道白乡晚花了多少时间走到自己面前。到了镇上的街道口，白乡晚堪堪下了车，李炽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一句：“谢谢。”
李炽原本以为，那天他跟踪段辛和严鱼得来的情报，可以换回他归队的机会。
“你害得我被段辛倒打了一耙，现在整个小镇都要落入外人的手里了！你还好意思提归队的事？”朴勇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荡，“黄纸案里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家长，就是林场的负责人赵晓曼。两年了你都没有套出消息，就你这个工作水平，还有什么脸跟我提归队？
我告诉你今年林场帮还上上头扫黑的名录了。我还以为你是个人才，这么好的立功机会都给你了。你对我有没有感恩的心啊？能不能再努力一点？”
口口声声说着外人不能管小镇，那他这个本地的老好人就合适吗？
密林旁的简易小屋，李炽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这两年由他提供的线索破获的涉黑案件，功劳簿上没有一个有他的名字。
他心里清楚，什么立功机会都是骗人的。朴勇最想要的结果，大概是自己永远做一个没有姓名的枪手。
也许再也回不了警队了……
想到这里，李炽抱着奶奶的骨灰龛眼眶发涨：“奶奶，你的孙儿是个好样的，不是林场帮的混混。孙儿是个警察，奶奶你在天上，都能看得清楚吧……”
除了月亮，谁都没有听到他说这句话。
其实丧礼那天，李炽本已经走到了老宅门口。
但是脚掌如同被钉在地上一般，他一步都无法靠近那成群结伙喝酒骂街的黑社会。仿佛只要进入丧礼，就意味着妥协和同流合污。
在电话亭报了警之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李啊？”门口传来一声工友的呼唤，李炽抬头，通红的双眼对上了工友关心的目光。对方没有多话，从背篓里拿出一支工兵镐，靠放在了门边：“你镐子忘记在车里了，我给你放这了。小李啊，人走了就算了，节哀顺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