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应该是蓄谋已久,不然怎会一下就能飘下来这么大颗的雪粒子,打在人身上都能发出声音。
也就一阵风刮过的功夫,季浦平把摸刀的手缩回了袖子。
漫天大雪里,一场谋杀无疾而终。
他的脸离王科的背很近,只要稍一颠簸,鼻子都能碰到对方的棉袄。如此毫无防备,看来严鱼被抓真的不是因为什么大事。
“我当兵的时候去过南方。”王科闷闷的声音传来,“南方的雪通常都混着雨,还容易化,所以得撑伞,不然湿衣服。”
季浦平倏地抬起挂着雪粒子的睫毛:“你怎么知道我是南方人?”
“我查的。”王科突然憨笑了一下:“严鱼托我带话的时候,我还怕你是他同伙,然后就查了一下。不过你是南方人,才来小镇一年多,肯定没问题。”他好像觉得自己挺谨慎的,皱了皱鼻子,围巾口罩下面满是得意的神色。
山脚下茫茫一片雪海,远看自行车上的两人如同移动的黑点一般,但是此时的季浦平没有心思欣赏这雪景。
“为什么你觉得严鱼会有同伙?”他又开口问道。
“哎呀,这真不方便说啊。我只能说严鱼是个倒霉蛋,那个案子应该和他没什么关系。”
“……”
季浦平没再搭话。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小镇菜场门口。
王科轻车熟路地带他进去买肉,但走着走着突然发现身后的人没了。
“怎么了?”王科倒了回去寻找,在塑料帘子的遮挡后面发现了季浦平。
“我想了想,还是不麻烦你。”
“说啥呢这是?你这不已经麻烦了吗?”王科皱着眉头,一双狭长的单眼对上季浦平深潭似的眸子,“弄完了肉我直接稍你去局子里看他呗?这有熟食。”
季浦平迅速编了个瞎话:“我明天再去。他要吃我做的肉,别人做不出那个味道。”
“非得是你做的不可呀?”王科胡撸了一把自己的脑袋,“行吧。”他很有自知之明,估摸着自己一根筋搞不明白这性情反复的小南方,于是放弃了琢磨。临走前他把自己的棉布手套摘下来要给季浦平带上。
“你这手上还有伤,工地上弄的吧?”
话音未落,季浦平抽回了手。
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自然,让王科不明所以又不敢动作:“怎么了?弄疼你了?你们南方人真娇气,带着严鱼那小子也娇气了,还非你做的不吃了?饿不死他……那你自己戴上吧。”
王科把手套绳挂在了他脖子上,季浦平也不抗拒,只是听着他念叨:“东北跟南方不一样,弄不好冻坏了得截肢,那都不是开玩笑的。这副手套就送给你了。”他语气恳切,带着东北人特有的热情,“那我先走了,你回头正常走探视流程。但是千万别提我给你带话这事。”
王科刚踢了自行车的脚撑子,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停下了动作:“对了。”他一张嘴,哈出一口浓烈的白气,“你们工地一层是不是要做澡池啊?那个坑也太浅了。”
季浦平又是一阵耳鸣,他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成拳:“是,会改的。”并未多言,他察觉到自己先前有些低估他了,这小子拥有作为警察的敏锐。
“成,那我先走了。”王科脚力不错,背影很快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季浦平随即摘下他的手套扔进了垃圾桶。
他转身拐了个弯,看了一眼菜市场侧门,那里有几个工人在搬运整猪。
季浦平弯下腰,把棉靴里的匕首收进袖口,向人群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