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浦平再回到地窖口的时候,洞口的木板已经烂成碎块落了一地。
断头的绳子明晃晃地躺在地面上,昭示着被捆之人的逃跑。
没有多想,他拿着锤子和匕首赶回了宿舍。人的杀心起来之后就很难再压下去,特别是对于严鱼这种威胁和犯错交替着来的定时炸弹,季浦平烦了。
“杀了他,一了百了。”这句话踩着他回去的步子一遍遍地重复响起。
宿舍空无一人,季浦平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木门。他脑子里模拟着各种情况下,自己如何快准狠地取了严鱼的性命。
但是一直到夕阳西下,那扇门都没有被打开过。
跑了吗?那算他命大。
季浦平去俱乐部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严鱼的踪迹。于是转进了工地里,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叠曾被缝在蛇皮袋里的神秘纸片——那是一打借条,是季浦平在分尸的时候发现的。
他们杀的那个人叫李山果,是小镇俱乐部的包工头。
作为他的手下,两人并没有忍到结了钱再动手,但是他们有确实需要钱。直到看到了这叠欠条,季浦平当下就打算以包工头的名义,去把那些债款收为己有。
这是他开启新生活的希望。
他的计划原本很周密,杀人隔天晚上严鱼一跑,自己只要保证这个俱乐部地基里的尸体不被人发现,就可以多留一段时间收账。
可没想到出了这么多意外……
第二天段辛带着新的说服理由如期而至:“我可以保护你。”他说。
季浦平听到这句话,厚围巾下的嘴角起了一丝嘲弄。
且不说自己是个罪犯,段辛在别的事上想保护他,怕也是力不能及。反观季浦平这两月,已经确实地救过段辛两三回了。
他心道老天若是有眼,请保佑段辛从此一路平安顺风顺水,不要再让自己替他挡灾了。
“差不多行了,再说就烦了。”季浦平合上了测绘本就要走出工地,被段辛一把拦住:“你知道林场帮吗?”
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提起林场帮,季浦平防备地往后退了一步:“有耳闻,怎么了?”
段辛继续道:“我查了一下,你们俱乐部也是那个外地沈老板的投资项目吧。他用了林场帮的混混收地,现在我们在调查他暴力拆迁的事。”
“关我什么事?”
“当然关你的事了!”段辛表情看上去很严肃,“暴力拆迁是涉黑案件,要是因此直接换了工程负责人,你们就很有可能会失业。对了,你们那个包工头在哪呢?我直接找他谈也行。”
季浦平心里咯噔一下,包工头大部分在水泥地里,小部分在墙里。
如果真的如段辛所说,要更换工程人员,那整个小镇工程必然会被再次检查一遍。
一找不到李山果,再对颜色密度不对的地方稍加检测,那一切都会被发现……
“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我的工作不丢?”季浦平拿捏着措辞。
有戏,段辛赶忙接着话头:“让我参与监管俱乐部的建设。我调任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只要有这个职务还能拖一段时间。”他突然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之前麻烦严鱼和我一起去查的那个碎尸案,死的是我的兄弟孙殿。
我们一起当的兵,一起退的伍,一起复员当的警察。我实在不放心这个案子落到别人手里,拜托了。”说完段辛向季浦平鞠了一躬。
因为东北特殊的气候条件,当地人无论是做工还是种植,都是干半年歇半年。距离开春起码还有三个月,路面上人迹罕至的小镇冬天,就是他出逃的最佳时机。
季浦平暗暗盘算着,他的手按在口袋里那叠借条上,几乎要把它们捻破。
是现在逃跑,还是为了这笔钱再赌一把?寒风渐起,威力不足却也让人瘆得慌,季浦平的脸上起了密密的一阵鸡皮疙瘩。
“我答应你。”半晌,他终于做出了决定。
“哟!段大哥也在这呢?聊啥呢?”一个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工地入口传来。
季浦平心里咯噔一下,他几乎不愿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现在了他们面前这个大摇大摆的家伙,确实就是那个“落跑”的严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