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晚点送来就死了。”医院护士长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人,她复述完医生的话又朝着严鱼和赵宝兰怒视了一会:“药记得抹,还有要给他保暖,特别是双手,他那双手是要写字的,不是给你们干粗活的,小心着点伺候。”
护士出门的时候,严鱼跟个首领太监似地跟在她身后不停地点头:“是是是,好好好。”地答应着。
直到门关上,他一扭头又变了一副嘴脸:“这护士是那个早点铺子老姜的小妹,估计想给老姜的闺女说亲呢,生怕我们弄坏了她的宝贝侄婿。”
他语气很不屑,想要在赵宝兰面前死撑一些幼稚的“男人面子”。
“哎呀你别这么说了。”赵宝兰的眼珠子却压根没有离开床上的季浦平,她头上盖着毛巾,下意识搓着手上发痒的地方,想让自己尽量别生冻疮。随后如自言自语般问道:“他啥时候能醒啊?”
“不知道。不过医生说问题不大,应该很快就醒了吧。”严鱼身上的冻裂更明显一些,说话的时候,嘴角也被扯着流血了。他随手一抹,似乎不是很在意。
当季浦平坠下冰窟的时候,赵宝兰眼见着严鱼立刻跟着跳了下去。
心里大呼不好之下,赵宝兰就地一摔,趴在那改造过的马扎上双手撑地一个俯冲,从冰上滑了过去。她在洞口奋力扯着渔网,让严鱼借力带着季浦平扒到了冰面爬了上来。
“我肚子有点疼,去上个厕所。”赵宝兰在病房里坐了一会,看着病床上的季浦平没有醒来的样子,站起身来离开了。
严鱼目送完她的背影,收回眼神的时候又顺带扫视了整个单人病房。
“得好几十一天。”他暗暗念叨着,但是自己作的死,如果不伺候好床上这位,怕是之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季浦平躺在雪白的被褥中,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灵魂也在梦境中浮浮沉沉。
他有一瞬间又感觉自己坠入冰窟,窒息扑面而来,破碎的气泡连串冒向那越来越小的洞口。粗糙的渔网细密地切割着深蓝空气中的碎冰。
没有冰冷的感觉,是疼,是被绞杀切碎的疼痛感,好消息是,坠入麻木的速度也很快。
他梦到了自己突然从冰面爬起,惨白的太阳光晕让整个世界变得摇晃而模糊,不远处有人站着。
他的眼睛好像又被雪光所伤了,白茫茫一片看不真切。揉了揉眼睛再睁开,严鱼和赵宝兰赫然就出现在他面前。
再一眨眼,他们中间多了一个小孩。
“呵。”倒吸一口病房里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空气,季浦平睁开了眼睛,而严鱼就站在床边看着他。
“你醒了?我去叫大夫!”严鱼紧赶着跑了出去,季浦平却瞪着那扇没关严的门久久不能平静。
严鱼跑得很快,以致于没有看到转角妇科诊室中,赵宝兰坐在医生的对面。
“你是上个礼拜过来检查的那个姑娘,赵宝兰,对。”有点胖胖的女医师拿过她手上的单子看了一眼:“你这是怀孕了啊。”
“怀孕?”赵宝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我刚刚还来了姨妈。”
“不能吧,是不是少量出血呀?”医生语气很温柔,“这一点在刚怀孕的女孩身上很常见的,你丈夫过来了吗?”
赵宝兰沉默了一会,忽然意识到否认一点用都没有:“我没有丈夫。”她语速语调都很平常,却把医生刺耳得抬起了头。
她没有避讳地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继续道:“但是我现在姨妈量很大,而且我今天摔了一跤。”
医生神色凝重了起来,一掀帘子:“你去后面躺着,我帮你检查一下。”
……
她回到季浦平病房的时候,精神有点恍惚,看到正好出门的医生才回过神来:“季浦平醒了?”
严鱼还是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一边点头一边说着附和医生的话,中间岔开问了一句:“醒了醒了,你去哪了?”但还没等对方回答又出去交费取药了。
不大的房间里就剩下了季浦平和赵宝兰,尴尬地对视了一眼之后,他们分别蜷缩进两个角落。
“你喜欢严鱼吗?”季浦平忽地开口,赵宝兰毫无准备地啊了一声,意义不明。
随后她又反应过来了,稍加思索后给了一个非常明确的回答:“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