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过来,当然要让赵宝兰过来小镇俱乐部工作。
她若是黄纸杀手,那男性的体能优势,让他们俩在小镇俱乐部里杀她易如反掌。若她不是黄纸杀手,那么,就算最后他们俩结局不好,这个俱乐部在赵宝兰此人的手里,说不定能保留下去。
但是朴勇之死让小镇俱乐部无法继续装修,就更别提遥遥无期的开业。所以当下季浦平并没有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
傍晚两人回到宿舍,严鱼把搪瓷缸子里的饭菜坐上炉子热:“要不这样,先答应她。”严鱼道,“反正咱们俱乐部啥时候能用人都不知道呢对吧,先别跟她起冲突。
如果她是黄纸杀手,那答应了之后,回头也方便有借口把她找到俱乐部里弄死。如果她不是,回头咱们顺利逃跑,总得有个人背黑锅拖住警察的腿不是?”
季浦平在纱布后抬起眼皮心想去你的吧,他那点小心思哪里能藏得住自己。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心思,和严鱼殊途同归罢了,所以也没反驳他。
“你同意不?”严鱼小心翼翼地蹲在他的面前。
“哦,原来这件事还得我同意呢…我看你那猴急的样子以为你们明天就要领证了呢…”季浦平说得含糊,句句都在揶揄他。
“哎呀你……你就说你同不同意!”严鱼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脚边抱住了季浦平的大腿。
“撒手!撒手……行行行同意吧同意。”
季浦平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冷风扑面而来,接着是关门声。
严鱼这臭小子居然直接冲出去找赵宝兰了?季浦平干笑一声,摸索着去把没关严的门锁上了,然后循着热量靠近炉边。
他饿的发晕,感觉低血糖要犯了。但是眼前一片黑暗,他只得凭着指尖的温暖不停靠近。那里越来越烫,越来越烫,他却突然停住了手。
要是房间里还有第二个人,就能看到他的指尖离发红的炉灶只差毫米的距离,但他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停下了手,仿佛是对危险那天生的敏感,亦或是被伤害多了的习惯。即使有些伤害会伪装成温暖,他也会及时停手。
转身,回房,从抽屉里拿出那包杂瓣糖吞下一颗。
赵宝兰是被严鱼在半路上拦下的,她本来都以为没戏了,结果才这么一回严鱼居然主动跑过来找自己了!
严鱼看着她,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惊喜的表情不像是假的。哎真晦气,就不应该怀疑她呀!严鱼感受着这个姑娘由内而外透着的一股生命力。她扑上来抱住了自己,好暖,好软,那唇瓣在雪光中闪着晶莹的光,让严鱼失神。
赵宝兰往后推了两步朝他鞠了一躬:“谢谢老板!”
“嗨,你这……”严鱼被她逗笑了,露出一口白牙。
两人在这冰天雪地里,偷偷地融化了一些看不见的雪花。
拉拉扯扯地过了两个月,季浦平的眼睛,在严鱼的戏耍和悉心照顾之下好了起来。才刚到十月,兴安河上又冻得严严实实的。
朴勇头七那天街坊领居送来那堆成小山的吃的,也直到今天他们才吃完。两步不由得都有些解脱的感觉。
“今天要不东子饭店?”宿舍里,严鱼朝着季浦平扬了扬下巴。
“他家腊肉你还没吃够?”季浦平翻了他一个白眼,经过这段黑暗的时间,他觉得能肆无忌惮地翻白眼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那你想吃什么?”
季浦平下巴抵在炕桌上,整个人团着思考了一会:“红烧鱼,新鲜的那种,不是咸鱼。”
于是那天下午严鱼就拎着一个金属杆状工具走在河面上,季浦平跟在他的后面。其实一开始两人是并排走的,但是上冰面的时候季浦平犹豫了——他从未真正走在河面上过。
“干啥?”严鱼回头看他,“害怕啊?”
“你别扛我,我自己走。”跟条件反射似的,季浦平推开手掌来了这么一句。
“切,谁稀得扛你。”严鱼哼了一声,转身往河中间走去了,留下季浦平站在河边做心理建设。
最后,在他终于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严鱼在远处突然大吼一声,把他吓得跳回了岸上。
“我操你妈的严鱼!”季浦平面红耳赤,指着对方破口大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严鱼看他那样笑得前仰后合的。
季浦平一瞬间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往河中心严鱼的位置冲了过去,一拳把他抡倒在地上。两个人大笑着扭打在了一起。
严鱼手里的工具季浦平从未见过,有点像一个一人高的钻头。严鱼将工具的尖头插进冰层中,接着如钻木取火一般钻出一个小洞。
接着怎么鼓捣的,季浦平记不清了,这冰面反射着太阳光照得他头昏。茫茫河川冰面,只有两个小人,一站一坐,有种前不见古人的悲壮感,即使他们只是在打鱼。
“如果真的像你说得那样,黄纸杀手不是一个人,是一群人。那这个组织得有多少人啊?”严鱼低头钻着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季浦平双手作着农民揣,一开口都是白气:“说不定这个小镇里吃过亏的都是呢,人人表面上都假装和自己无关,真出事的时候,每个人只要完成其中一步就可以完成许多看似复杂精巧的案件。”
“听不懂。”严鱼手上使着劲,“嚓嚓”的声音像在给他们两打鼓点似的。不一会儿冰上就多了一个窟窿,严鱼体温上来了呼出的白气比季浦平的浓重许多。
季浦平看着那个黑洞心里发慌,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却突然撞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猛地转头,看到了赵宝兰明艳的脸,愣了两秒之后,他让开了位置:“你来了。”
“啊。”赵宝兰看看季浦平,又看看严鱼,“咋了他没打过鱼啊,看着怪害怕的。”
“是,看到个窟窿就以为河面要塌了。”严鱼笑道。
“你们南方冬天不这么整么?”赵宝兰弯下腰。
季浦平用脚踩了踩冰面,确认没有因为那个洞有开裂的迹象后回答道:“南方冬天河面不结冰。”
“哦对,我听说过。”赵宝兰笑了笑。
在严鱼将破洞凿到一直径半米左右之后,赵宝兰轻车熟路地将网洒进了那个不大的窟窿:“不过你别害怕,万一掉进去了还有网子兜着。最不济我来救你,我水性可好了。”
季浦平听着这仿似诅咒一般的安慰,干巴巴地应了一句:“谢谢。”
两个人刚弄好了网,严鱼瞅着不远处的季浦平又想使坏逗他,便快步走了过去,季浦平见势不好想跑可是脚下太滑走不快,晃了两下还是被严鱼抓住了。
他如企鹅似的被扛到了冰窟窿旁边,被严鱼摁着坐了下去。
“你无聊不无聊?有种把我扔下去!”
“我干嘛扔你啊?我们这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这是在帮你克服恐惧。”
“克你妈……”季浦平又要站起来,又被刚坐下的严鱼扯着衣服角拽坐了下去:“你怎么今天这么多脏话啊?是我把你这个大学生带坏了吗?”
赵宝兰看着他两打闹,笑着回岸上拿马扎给季浦平坐。
“你是不是喜欢赵宝兰?”季浦平不知道第几次被摁下去的时候咬着牙问出了这个问题,果不其然,严鱼立刻松了手:“你胡说什么!”
“她挺好的呀!为什么不敢承认?”季浦平故意把声音放大了一点,好让岸上的赵宝兰能听到。
严鱼皱起鼻子就要去捂他的嘴,季浦平躲着往后退了两步:“这么纯情啊?不像你啊平时不是胆子很大吗?现在连表白都不敢?”
撒泼是吧?谁怕谁啊?
两人绕着冒着白烟的冰窟窿拉拉扯扯互不相让,跑起来之后,季浦平甚至抓着空子扇了严鱼脑袋两巴掌。远远看去,冰洞旁边的两个人,就像是两只蚂蚁在围着红糖块绕圈。
“谁说我不敢?我是认真打算要跟她结婚的!”严鱼脸被扇得通红也撒了泼了,这会就一心想逮到他。
结婚?季浦平一句“什么?”还没说出口,忽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坠进了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