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宿舍楼内，严鱼皱着眉头，季浦平双眼蒙着纱布让人看不清楚这些细微表情。他们两个坐成一排，异口同声地对着面前的赵宝兰发出了疑问：“什么？”
“我想来俱乐部找你们要个差事，或者说我想来你们俱乐部工作。”赵宝兰说得清清楚楚，不给对方任何误会的机会，“我有大学文凭，虽然是珠宝设计专业，但是也听过企业管理的不少课。我还会英文，也有打工管账的经验。我一定能帮上你们。”
“按照现在的节奏，黄纸杀手肯定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季浦平之前预言一样的这句话，现在在严鱼的两人脑中回转不停。要接受她的求职吗？严鱼转过头去，习惯性地想要去听季浦平的指令，可是一回头却只看到他脸上那大片毫无表情的纱布。
他们是在从医院回去的路上遇到的赵宝兰，而不过就是相遇十几分钟之前，两人在看病的时候，刚刚得知了一个足以改变他们命运的消息……
“雪盲。”诊室里，一个精瘦的医生检查完季浦平的眼睛说了一句，他的声音听上去很年轻，但却是满头白发，有着一种奇异的反差感，“我开点眼药给你回去滴，一天三次，没事别老瞅那雪粒子有啥好看的。”
“嗐，他这不是从南方来的么，看着下大雪就觉得稀奇。”严鱼像是在为季浦平找补些什么，而坐在位置上双眼无神的那个，确实也觉得有些丢人。
“你们俩是造俱乐部的吧？马上就要发大财了，别把自己身体搞垮。到时候有钱没命花可不值当。”医生又补充道。
“发财？”季浦平睁着眼睛能感觉到光线的变化，但是看不清任何东西，过分的朦胧像是在他眼前蒙上了十几层的塑料袋，迫使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看着有些无辜感，但是相比于之前演的无辜样子，反而有些拙劣。
医生笑了笑，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你们啊就不用瞒我了。”他往四周看了一眼，仿佛这只有三人的诊室里还藏着什么耳朵要听这话似的，“我老婆的舅妈他老公，是市里建筑局的。他都跟我说了，我们小镇的批款啊估计年后就算那案子不查出来也要放了。
上面总不能总拖着我们老百姓的生活不是？要是那玩意儿弄下来，我们整个雪乡的旅游行业发展出来，人人都能赚钱，那房价不就上来了吗？听说就光你们那个俱乐部三年之内市值起码就能到达三百万。”
“三百万？”严鱼一下笑了出来：“胡说八道呢吧你？把我们整个小镇地皮都卖了都不值不了三十万。”
“小子你可别不信啊，就我老婆的舅妈他老公都说了，未来二十年，会是我们中国经济腾飞的二十年，到时候别说你们一个俱乐部。说不定一间草房，不是，一个茅房都能卖到几百万。”
严鱼依然是满脸的不信，嘴上敷衍着，心跳却突然快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季浦平，对方明显无法与他对视，但可能是因为无法得知自己的表情，所以失去了一些细微的控制。严鱼在他的脸上居然看到了一丝喜色。
这种情况下季浦平的表情居然变得非常好懂，而这一抹若有似无的喜色，仿佛一道天降的危险标志惊得严鱼头皮发麻。他可是季浦平啊！他怎么能像普通人一样变得好懂？变得喜形于色？
“谢谢医生！”严鱼从医生还没来得及抬起的胳膊下面，抽走了那张刚写完的药单。接着赶紧扶着季浦平的肩膀带他走了出去。
“我，我们赶紧去配药，赶紧回去。”
雪天路滑，不好开车，他们两是走过来的。严鱼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季浦平牵着另一头。但现在季浦平的眼睛被缠上了带着药水的纱布，连那微弱的感光都被剥夺了，走起路来更麻烦。
严鱼索性一把将他扛了起来，跟他们杀人分尸那天一样。
“不成不成不成……”季浦平挣扎了起来，“路太长了我得吐，你背我。”
严鱼啧了一声，又把人放了下来，然后蹲在了他的面前。季浦平伸手摸着了他的后脑勺，然后是脖子和肩膀，确定了他的位置之后，趴在了严鱼的背上。
“走咯！”严鱼使了个坏，猛地站了起来。晃得季浦平手猛地一紧，死死地抠住了严鱼的衣领子。
这下季浦平也放心了，他还能这么小孩子的玩把戏，就是真没打算对自己下手了。这会自己跟瞎了没什么区别，要是他再忽然上头，那这条命可能真就这么折了也说不定。
还是没有办法信任他么？季浦平脸上被刚刚那一下幼稚玩闹激出来的笑容骤然僵住，下一秒就完全消失了。
“应该的，信任他干什么？”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道。
两人半跑半跳地往回去，到俱乐部门口的时候，严鱼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季浦平能感觉到身下的人不再行走，一个陌生又甜美的女声凭空传了过来：“严鱼！”
是赵宝兰，她一身的红衣站在雪地里，非常夺目。
那时候的乡镇居民大多数都有从众心理，所以也都爱穿黑灰麻色衣物，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扎眼。所以光光喜欢穿红衣服这一条“罪状”，就足以让这个回来还没有多久的女孩，在乡亲口中成了一个“不太检点”的人。
但是她依然我行我素，依然穿最鲜艳的衣服，还选择来这个人人都避讳的俱乐部找工作。只是因为她仔细思考之后，觉得俱乐部是小镇未来十年里最有发展潜力的地方。
她就是要最好的，也不吝啬争取。
但赵宝兰并不知道，当她说完求职的话之后，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正试图把她塞进一个连环杀手的模子里。
严鱼面前的是赵宝兰这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但是在看不见东西的季浦平的脑内幻象中，他们面前坐着一只人身马头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