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白乡晚的住处查到了炸弹制作的痕迹,经过对火药和检验,你们两个车上的炸弹就是他做的。”
李炽说这话的时候,季浦平就坐在警察局的院子的树下,春天已经悄然来临,气温升高,头顶的雪在温暖的日光中化得不菲吹灰之力,明明不久之前它们还像要一辈子盖在树上似的。
季浦平始终低着头:“为什么我车上的炸弹没有爆炸?”
李炽实在看不清他的表情,就抬起头来抿了抿嘴,似乎是在给自己做什么心理建设:“这事有点荒唐……我们在对那辆车进行拆解的时候,在引擎盖里发现了一只黄鼠狼。”
对面人抬起头来,可以明显地看到他额前生出了几根白发:“黄鼠狼?”
“是。我们发现它的时候,它已经死了。他嘴里叼着半截火药引线,不出意外的话……”
“是他救了我。”季浦平打断了他的话。
李炽没有接茬,双手插兜看向虚无的天空:“反正黄鼠狼和严鱼的尸体都在做尸检,我们在白乡晚家的房梁上找到一大卷黄纸,是他的功劳簿,写满了他的犯案经过。所有细节都可以对得上,可以认定他就是黄纸杀手。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严鱼身上有没有刀伤?”
“啊?”李炽被他问得不明所以。
“……没什么。”季浦平没再追问。
李炽想了一下,觉得这些信息透露给他似乎也是无妨:“他的整个伤势太复杂了,应该不太好判断。”他说得轻,其实严鱼已经变成了碎块。
日光破云而出,照得季浦平恍惚了一下,这小子还真是说道做到,他自顾自拍了拍尘土站了起来往外去。
“小镇俱乐部还在做取证,得过段时间才能开业,哎!那补助款已经打到你账户上了!”李炽朝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喊道。
季浦平没有回头,只是抬起手挥了挥,示意自己听到了。他在皮衣里面穿了一件连帽衫,兜着脑袋步履松散,这举手投足,看上去分明像另外一个人。
季浦平去银行取了一些钱,连同自己的英文原版书交给了白山维的爸妈,并且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清楚了钱款存入监狱的方法,只让他们过两个月再打开。
之后他回到小镇俱乐部,跨进警戒线。
时值正午,里面值守的警员正在埋头吃盒饭,看到季浦平进来也没有要拦着的意思。因为取证应该都差不多了,也清楚他被解除了嫌疑。
季浦平看着白乡晚死的那块地面由于材质有疑,被整个挖走了。奇怪的是,这下那面墙明明完全没了支撑,但是墙上的裂缝却完全没有再扩大的迹象。
长时间的修补留下的痕迹,看上去像是一块巨大而又丑陋的疤痕。季浦平定定地在那站了一会,拽了拽帽子往楼上去了。
每一步,都会带着与严鱼的回忆缓慢地攀向他的身体。
从一开始的砍断铁链,到杀人分尸,到互相残杀、共同迎敌……等等,季浦平一直觉得自己活得很清醒,现在再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严鱼这个傻子比他要通透一万倍。
不然他怎么能说出那句:“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走到楼顶的时候,季浦平迎着开春温柔的风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缓慢地穿上滑轮鞋。当人迎着风开始行进的时候,仿佛那些执拗和挥之不去的阴影,那些令人咬痛后槽牙的恨意与不甘心都化为了平常事。
心里那沟沟壑壑,死了一百个仇人都不一定能填平的无底洞,最后被一个傻子塞满了,甚至要溢出来了。
这胶地严鱼浇得不错,滑起来很顺畅。
季浦平在场地中间停下,坐下,躺下,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又站了起来,回到一楼,他掏出一封面上写着自首信三个大字的信件,交给那个正在费力舔着塑料饭盒角落米粒的小警察,留下一张惊恐又青涩的脸庞。
“跟白山维说我回去洗个澡,洗完就去局里。”
那小警察几乎是连滚带爬冲回了警局,而此时的白山维,也正好看完从白乡晚家清理出来的最后一封文件,里面就是之前那封自首信。
“怎么了着急成这样?”白山维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看到同事冲进来的时候,居然一下把那封自首信藏到了身后。
“季,季浦平要自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