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不知道李山果去哪了。”季浦平独自一人站在一架老旧的木梯上,他身上穿着新买的棕色皮衣,额前的头发往后梳着人一下显得锐利了起来。
也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严鱼失踪之后,他甚至都有心思开始打扮自己了。
他的手上拿着卷尺,季浦平回完话,就转身继续仔细量着东边墙上的细微裂缝,“您别说李山果了,严鱼这两天都不知道哪去了。他们俩一个管钱,一个管工人,都不回来这楼就真的要烂尾了。”
最后一个数据测量完成,季浦平把着梯子摇摇晃晃地往下爬,段辛一个箭步上去搭了把手。白山维见状,把刚伸出去的手又插回了口袋:“他们离开之前跟你说要去哪了没?”
季浦平对着段辛说了声谢谢,然后冲着白山维摇了摇头:“没说。我也不敢问,你知道,他们混社会的看着都挺吓人的……”白山维会了他的意,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那他们要是回来了,你记得通知我一声。”
“好。”季浦平嘴上答应着,目光扫过他们脚下那块已经成为平地的池子,“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这么冷的天还干活。”
“这是我第一个经手的建筑,总是想弄的完美一点。”季浦平拍了拍身上的灰。
人肉水泥的密度和石子水泥不一样,当时太着急比例控制得不好,墙体因为地基沉降的拉扯产生的裂缝能补就补上,自己买到了年后的火车票,这两天关键时间总不能出错。
“确实啊,这也是我第一个经手的建筑,得完美一点。”
是严鱼的声音!
季浦平转过头,切切实实地看到工地门口的那张熟悉的脸。那一瞬间,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怎么会在笑了出来。
严鱼脑袋上全是伤,有一只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了。他身后乌泱泱站着二十多个人:“季老师,我给你带伙计来了。都是林场的兄弟,先干活再算钱。”李炽站在严鱼的身边,往后面招呼了一声:“叫季老师好!”
“季老师好!”
声音在工地回响自转漫天落灰,季浦平舔了舔嘴唇,意料之中,警察们站到了他的身前,把他和混混们隔离开来。
“干什么呢?”段辛首当其冲,指了指他一脸的伤,“怎么弄的?”
李炽抢了话:“我们不打不相识。”
随后他眼神扫过对面的白山维,在对视一秒之后又转到了季浦平身上:“严鱼说俱乐部缺工人,请政府放心,我们林场一定竭尽全力帮助乡亲建设。”
“别一口一个季老师的。现在俱乐部的监管是我,你们想来干活,就先把身份信息交上来登记。”段辛把他们往后逼退了两步。李炽没有和他争辩,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文件。
“这什么?”段辛接过文件问道。
“这是我们正规公司的流程文件,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和人事档案都在里面,烦请段警官归档。”
严鱼感觉自己这把赢得光彩,兴奋得脸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拨开人群走过去一把抱住了季浦平:“怎么样?我厉害吧?”
“可以。”季浦平从善如流地拍了拍他的背。诓他去林场帮送人头都没死,这小子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托你的福。”严鱼捏了捏他的后颈,随后压低声音:“放心,今天不杀你,要请兄弟们吃饭。”主动权回到自己手上的感觉真好啊。两人分开时,严鱼满眼笑意,季浦平此时在他眼里就是一只待宰的兔子。
街道里面节日的气氛渐浓,今年的集市里安排了警察巡逻,王科和冯威都穿着便衣,抓了两个摸兜之后,把衣服反过来穿就当换装,一人一把瓜子边继续巡逻边嗑。
白山维开车路过集市时,脑海中不自觉闪过了一些童年回忆。当时父母让他选,是一个人去国外做资优生交换项目,还是跟父母来到这个小镇。
他选了父母。来到小镇上学之后,白山维没有一天不在后悔。
那时候他看着那些乐呵呵傻笑的同学们,连加减乘除都不会算,但是他们不在乎。白山维不理解归隐田园的意义在哪,他只觉得自己在被浪费。
“不能在这里耗一辈子。”这是他当时的座右铭。
进市刑警队后没多久,自己感情最深的师父就被调回了小镇,像是一个诅咒一般,他甚至想过要不要一起回来。
最终做了个至今不知好坏的决定,他留在了市里,可因为没有门路也没有人带,成为了一个边缘人物。
他经常问自己,如果那时候回来了,师父有没有可能现在还活着。如果他活着的话,市局的竞争里,他可能就没有那么劣势了?
到底是人重要,还是环境更重要呢……
“白山维申请了对李山果通缉?”接到同事的消息的时候,朴勇正在食堂帮忙定明天警队里年夜饭的菜单。他嘬了嘬牙花子,解开围裙就出了门。
天色渐暗,档案室门口只亮着一盏黄色的门头灯。
“小王啊,把李山果的资料,还有两年前林场帮和北山帮那场斗殴的资料给我找出来。”朴勇念念叨叨地进了门。
“啊?朴头……要不您和白头一块看?”
“什么?”朴勇一扭头,白山维就坐在档案室中间的横桌旁,他举起其中一份资料向门口的人示意。
“我师父的事,是你让李炽跟我说的吧?”朴勇刚坐下,白山维就来了这么一句。